第92章
宁承忠携夫人喻笑霜步步登高,万灵古镇、大荣水寨尽收眼底。晚秋的庄稼地黄了,漫山遍野的树叶儿草叶儿红了,濑溪河金汤西流,上栋下宇、河街行人、祠堂寺庙、水上舟船一派暖色。
“早先这里是万灵寨,现今是万灵镇了。我高祖母宁徙带领移民们在这里修建了大荣水寨,水寨的名称是跟移民们商议定的,说是水聚财,有了水就好种田,种好了田就会有钱粮,就会有好日子过。”宁承忠抚须说。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细看了‘宁氏家谱’,她老人家确实是不简单。”喻笑霜说,伴宁承忠一步步往后山的高处走。
宁承忠古稀之年,却轻健如故,双眸炯然,穿的一双新布鞋,是喻笑霜亲手为他做的,跟雪瑶做的布鞋一样合脚。
他俩是昨天办的婚礼,今日来祭拜老祖宗。
二人登高来到一座大墓前,墓周草木葳蕤。墓前高碑伫立,碑文正中刻有:先妣大人宁徙及其生卒年月时辰,碑的背面刻有“宁徙原籍福建”六个楷书大字。二人点香蜡烧纸钱。喻笑霜说:“高祖母呃,晚辈来认祖归宗啰……”
王雪瑶的三年忌日已过,宁承忠不负前约,与喻笑霜结为夫妻。他俩的老人都已经过世,喻笑霜耄耋之年的二爸喻秉铭和二妈喻张氏还建在,就商定来荣昌县万灵镇举办婚礼,这是他二人的故乡。
婚礼在张灯结彩的“喻家客栈”堂座举行。这临河的瓦屋客栈由喻笑霜出资扩修过,添了连房扩宽了堂座,焕然一新。门前那棵黄葛树有黄叶飘落,剩下的绿叶儿依旧坚挺。先前的那条老黄狗儿已经老死,现今是条皮毛油滑的黑狗儿,黑狗儿兴奋地在参加婚礼的人群里乱串,摇尾巴嗅喻笑霜的大红绣花鞋。双方的亲朋好友来了不少。两位新人拜了天地,拜了老人喻笑霜的二爸二妈,夫妻对拜。
宁承忠遗憾的是,他的儿子们一个都没有来。
大儿子宁继富为参股筹备成立总行设在重庆的“聚兴诚银行”之事,忙得终日不落屋,这是国人在重庆创办的首家私营银行,是惟一没得军政背景的民族资本商业银行。在望龙门筹建,是个留学日本的人设计的,仿造日本三井银行样式建造四层大楼,好生气派。二弟承业喜眯了眼,说:“有了首家就会有第二家,大侄儿,你好生干,发财后办我们自家的银行。”继富累得熬得快散架,人瘦了一圈,眼圈发黑,呲牙笑:“二叔,就托您老的福了。我们得赶紧把‘聚兴诚银行’办起来,官办的银行也来了。”承业担心:“私人银行是斗不过官办银行的。”想起什么,拍大腿,“哦,对了,大侄儿,你今后就办跟洋人合资的银行,那就有实力跟官办的银行斗了。”继富点头笑:“二叔就是看得远。”他泼泠水:“你两个莫尽想好事情,我跟你们说,重庆呢,是个内陆城,不是沿海那大上海,盘子里的银钱就那么多,大家都来争,经不住几下子就会扒抢光了的。”心疼大儿子可别累垮了。承业乜他说:“大哥,你这是杞人忧天……”继富确实是没空来,就叫了从上海回渝的樊绣屏带领他俩的儿子宁道兴、女儿宁道盛前来道贺,这对双胞胎儿女十九岁了,出落成大小伙子大姑娘了。
二儿子宁继国和二儿媳妇贝拉半月前带领十六岁的混血儿子宁道华漂洋过海去美国了。贝拉依旧不习惯中国的生活,她母亲已去世,她那农场主父亲年事已高,她成天叨咕要回美国。脾气温顺的继国答应了,对他说,是为了让他孙儿道华去美国接受更好的教育,还眯眼笑说,二回给他生个美国籍的重孙儿回来。
幺儿子宁继兵走了,想起来就心口发痛。
三儿媳妇李雨灵和两岁多的孙娃子宁道夏来了的,他苦苦寻找多年的三儿子宁继强没有来,庆幸的是终于有了下落。
是他那长孙儿宁道兴给他说的。
他长孙儿宁道兴坚决不愿意做父亲宁继富要他做的金融业,执意要继承英勇牺牲的幺叔宁继兵的川江航运业。说爷爷就给他讲过,他幺叔说“闯入峡江真英雄”,他要做个勇闯峡江的真英雄,到“蜀通”轮上任了三买办。宁继兵是“川江行轮有限公司”的大股东,他走后,其股份转到了资助他办轮局的宁继富名下。宁继富寄希望于儿子宁道兴继承他的事业,却是失望,只好让女儿宁道盛随他筹办银行。三买办宁道兴是在开往上海的“蜀通”轮的餐厅里遇见武德厚叔叔的,当时,轮船行驶在南京水段,武叔叔没穿军服穿的长衫,左手挂在三角吊带上,跟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五十来岁的先生一起用餐。那中年妇女很漂亮,穿的白色西服,那五十来岁的先生穿灰色西服,鼻梁上架副圆框眼镜。宁道兴坐在他们的临桌吃饭,开先没有注意他们,听那戴眼镜者说到马克思、恩格斯,顿生兴趣。他在书报上读到过这两个德国人的事情,好奇地听,看他们,就认出来,好高兴,端了饭菜过去:“是武叔叔和范阿姨啊,不想你们也坐这船!”武德厚看他,哈哈笑:“是道兴啊,小子穿船员服了,好精神!”范晓梅也笑:“道兴,就坐这里吃。”介绍那戴眼镜者,“这位是金先生……”摆谈中,宁道兴才晓得,被叛乱分子击伤的武叔叔落水,幸被“蜀通”轮上的水手搭救上船。武叔叔在这船上又遇见了中途上船的范阿姨和金先生。当晚,武德厚与宁道兴在舱室里摆谈到深夜,细说了自己身世,说他本名叫宁继强,是他的亲三叔……说他要跟金先生和范阿姨在上海呆些日子,让他捎话给他生父宁承忠和他夫人李雨灵,要他们放心,他不日就会回渝跟他们团聚。
不日不日,这都快两年了,老三继强还是没有落屋,倒是给他和李雨灵来过书信,说是他一切皆好,要学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说他会抽空回来。李雨灵知道宁继强跟范晓梅好过,是宁继强给她说的,她不担心他会旧梦重温,担心的是他的安危,埋怨他不早些回来与父亲见面,埋怨他不疼爱儿子。宁道兴对他说:“爷爷,我三叔怕是在追寻那两个德国人的路,那两个德国人的路跟孙中山的路有不同……”
穿长袍马褂的米勒来向宁承忠和喻笑霜敬酒,重复他说过的话:“爱没有原因,也许没有结果,而爱永远存在。祝你们白头偕老。”喻笑霜喝酒,笑问:“米勒,你还一个人过?”米勒点头:“Yes,不过,我米勒要讨婆娘了,喝了您们的喜酒就请您们喝我们的喜酒。”闪身让出身后的穿军服的洋女人,是法国水师兵营那法国女军医伊娜。伊娜笑着敬酒,说中国话:“我和米勒的事儿,得要谢谢宁承业先生和宁夫人月季。”同桌的红脸关公般的宁承业搂了身边的月季说:“大哥,笑霜嫂子,我跟你们说,我和月季是米勒、伊娜的月老。他们相好,得益于我在法国水师兵营里遭受了一夜的罪,呵呵……”宁承业为答谢伊娜那日夜里的细心关照,请伊娜吃席,月季去作陪,月季就认识了伊娜。月季、樊绣屏、宁继富都一直想报答米勒,都为米勒的婚事犯愁,樊绣屏听月季说到漂亮的伊娜后,击掌说:“月季,你出面请伊娜吃席,说是再次答谢,叫了米勒去,兴许有戏。”月季就请伊娜吃席,宁承业作陪,约了米勒来。不想,这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一见钟情,开始了交往。宁承忠和喻笑霜听后都朗声笑,向米勒和伊娜回敬酒,说是定然要去喝他们的喜酒。
穿红色教服老态龙钟的阿瑟端了杯果汁来祝贺,感叹有位先生未能来躬逢其盛,否则会更热闹。宁承忠问是谁。阿瑟说是立德乐,遗憾他回英国后不久就见上帝去了。宁承忠听后心里一阵空落,立德乐,这个冤家这个朋友,咋就走了。
孙达祥这个情敌、朋友与宁承忠同桌,他的晚辈也跟宁继富一起忙于参股“聚兴诚银行”之事。他衷心祝福宁承忠、喻笑霜新婚大喜,恭贺宁承业夫妇的生意兴隆。席间,说到重庆总商会总理李耀庭,都赞叹感叹,遗憾李耀庭前年病逝于太平门李楼,享年七十六岁,入葬鹅岭。他们都去参加了葬礼,那天,送葬的人自下半城的太平门出发,前头已抵达上半城的鹅岭,后头还有很多人未有起步。太平门至鹅岭一二十里,六十四抬大棺沿途香案路祭,锣鼓喧天,鞭炮不绝。所发孝布是专门从沙市选购来的,送葬者无论坐轿与否,皆发轿钱皆盛筵招待,这样的大出殡重庆城罕见。
体质虚弱的苍老的李泓寿也来敬酒,感激涕零。是佣人用推车推他来的。因为生意上的事,他与日本商人赤井一郎翻了脸,赤井一郎将被查出的贩卖假药的事儿全都推到他的身上,还借机侵吞了他的大额股份。怒不可遏的他在日本水兵俱乐部里朝赤井一郎拍桌子掏手枪破口大骂:“你个狗日的,心子比锅底都黑!你个龟儿子的,黑心萝卜坏透了……”进门来的升任大佐的小吉太郎以为他要刺杀赤井一郎,挥手一枪,子弹直穿他肚腹。赤井一郎吓得面色惨白,赶紧张罗将命悬一线的他送往宽仁医院抢救。主刀的是外科主任宁继国,为他取出弹丸修补击破的肠子,输了好的多血,才保住他的老命,却因脊骨受损下身瘫了。“承忠老弟,我谢谢你,谢谢你家老二对我的救命大恩,祝福你夫妻新婚大喜,白头偕老。”李泓寿喝尽杯中酒,沙声说,“承忠,亲家,我李泓寿实在是对不起你,谢谢你的宽容大度,谢谢你让我幺女子领我外孙娃来照看我……”声音哽咽。被他逐出家门的女儿雨灵抱了外孙儿来医院看他时,他老泪横流,痛悔不该与黑心的日本人赤井一郎和小吉太郎狼狈为奸做违法事做丧天害理事,痛悔不该将李顺探得的武德厚带兵偷袭日本水兵兵营之事报告了日本人,还趁乱射杀了哲嗣兄。本该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啊。李顺已被砍了头,这些事天知地知他知,他没有说不敢说,深埋在自己心底……喻笑霜恨盯李泓寿这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坐推车离去,心里说,你死了才好。宁承忠看着愧颜离去的李泓寿摇头,不想竟会跟这个仇人做了亲家,是他给三儿媳妇李雨灵说了她父亲被日本人打伤之事的,是他劝李雨灵带了宁道夏去医院看望守护李泓寿的。
邹胜、姜霞带了两个儿子来敬酒,宁承忠和喻笑霜都喜眯了眼,喻笑霜抓大把喜糖给两个娃儿,两个娃儿很懂礼貌,说:“谢谢宁爷爷,谢谢宁奶奶!”邹胜给宁承忠敬酒时,宁承忠见他眼里泪水满满,心想,邹胜是高兴落泪呢。他哪里知道,邹胜心里在呼唤,大哥,我是每年都去了黔江那莽林的黄葛树下为幺少爷烧高香磕响头的。大哥,不是小弟不给您说实情,是我不能说。您现在一切都好,就是小弟我最大的慰藉,您幺儿继兵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我邹胜终究要跟幺少爷相会的,我会向他磕头谢罪的。我邹胜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每年都会去给他烧香磕头祭奠的。
山风呐呐。宁徙老人墓周的林木草棵随风晃动,香烟缭绕。
宁承忠、喻笑霜夫妇在宁徙老人墓前虔诚焚香跪拜,拜毕,二人回身走,见身后有人焚香跪拜。宁承忠看清时,大喜,喜极而泣,是他三儿子一家人和他幺儿媳妇范晓梅。武德厚--宁继强穿军装,李雨灵着白色衣裙,宁道夏穿背背裤,范晓梅穿青色衣裤。两岁多的孙儿宁道夏扑到他和喻笑霜跟前:“爷爷、婆婆,我的爸爸和我的幺妈刚刚回来……”喻笑霜抱了宁道夏亲吻:“嗯,我的乖孙儿,你爸爸和幺妈回来就好,就好……”泪光闪闪。“爸,不孝儿宁继强回来了,让您老操心了……”宁继强话音哽噎,跪到父亲跟前。宁承忠喜泪酸泪涌眶,扶三儿子起身,声音嘶哑:“我的三儿呃,为父,终于见到你了……”范晓梅泪水挂腮:“爸爸,不孝儿媳回来了……”“嗯,回来了,你们都回来了,好,好……”宁承忠不让泪水下落,满脸的皱纹都笑,回看宁徙老人大墓,提高了声:“高祖母呃,您都看见了,您的后代是有出息的……”
山风越发大了,墓周的大树草棵在山风中摇曳,哗啦啦响。
宁承忠与他高祖母宁徙一样,无疾而终。他高祖母享年八十一岁,他享年七十九岁。
宁承忠走那年是民国十二年,中国发生着巨变。他是那年夏天走的,那年的春天发生有两件大事:孙中山发表了《中国国民党宣言》;共产国际通过了《关于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关系问题的决议》,中国国民党与两年前成立的中国共产党首次合作。家里也有人说合作,说喻笑霜、宁继强、范晓梅、李雨灵、宁道兴合作了。宁承忠晓得,他们分别加入了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作好,一家人嘛,本就该和睦相处。
宁承忠去世后,家人将他葬在南岸临长江的山坡上,他那大墓俯视着早先那重檐牌楼的“立德乐洋行”。他走得突然,午觉时睡了过去,没有留下遗嘱。喻笑霜曾听他说过,我就是老死升天了,在天国里也要盖他立德乐一头。就跟晚辈们商量,将他葬在了这里。墓前立有高碑,碑的正中刻有:宁承忠之墓及其生卒年月时辰,碑的背面刻有“宁承忠原籍荣昌县”八个楷书大字,栽了棵他喜爱的黄葛树苗。
多年之后,这棵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巨大的树冠为大墓遮荫;又过了好多年,大墓被丛生的荆棘遮掩;再过了好多年,大墓寻不见了,成了阡陌交错、水榭相连、设有网球场和游泳池的别墅小区,依山傍水的这里的房价老高。
倒是当年栽的那棵黄葛树还在,已是黄葛老树。历经日晒风吹雨淋雷击的这棵虬曲老树佝偻身子,目视冬瘦夏肥的长江流水托载的变化的舟船穿梭和洋轮船的消失;目视大河小河包绕这城市的路道高楼广场增多和吊脚楼旧房院古城墙的维修或毁灭。
有一阵,老树俯视的“立德乐洋行”进行了维修,挂了“市级文物”的牌子,有领导和设计人员来视察、勘测,要在这里建“重庆开埠博物馆”。
老树是看得见长江对岸的朝天门的。不知哪一阵,朝天门码头坎梯道上那始建于公元前三百一十四年的刻有“朝天门”、“古渝雄关”字样的双道老城墙、两座老城门没有了,那是秦国大夫张仪修筑巴郡城时建的,明初,戴鼎扩建重庆旧城进行过重建。又不知哪一阵,那里成了平展的广场。
那广场遥对的长江入海口设有自由贸易区的大上海的诸多码头和军港,老树是看不见的。有世界各国的客轮、货轮频繁出入;有美国、俄罗斯、英国、法国、韩国、加拿大、意大利、葡萄牙、澳大利亚、新西兰、巴西、墨西哥、南非、印度、巴基斯坦、智利、阿根廷、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国的军舰到访或是回访。日本军舰没能进入上海军港,那附近的海域经历过惨烈的甲午海战,去的南方的湛江军港访问。
那广场下面的负一楼,老树亦是看不见的。
那里建有“重庆历史名人馆”,馆内塑有两百位栩栩如生的历史名人的雕像,其中的十二位外国人里,金发碧眼蓄八字胡戴高礼帽穿西服的立德乐的雕像在首位。他那燕尾服的下摆被风吹动而飘摆,配有老重庆山水码头吊脚楼背景,光电照射声像播放,活灵活现。书有他入档的理由:“1891年,中英两国签订不平等条约《烟台条约续增专条》,重庆开埠……1898年2月15日,时年58岁的立德乐自任船长,驾驶7吨小轮船‘利川’号从宜昌出发,穿越三峡,经过20多天艰苦航行,于3月9日清晨抵达朝天门码头。从此,包括国外商船与炮舰在内的机动船接踵而至,重庆近代化历程开始。”
后 记
我写长篇小说《开埠》之前,写过由重庆出版社出版的长篇小说《水龙》,是我偶然接触到重庆开埠史,受到触动而写的。
在《水龙》的再版后记里写有:重庆的人物和地域是独特的令人热肠的。曾经,战乱、抗争在这座城市进行;曾经,这里的人们沐浴过痛苦的寒霜、策划过伤心的句号,一门心思要走向祖辈憧憬的繁荣富强。钩稽史沉,再现历史,掘开厚实的黄土才会发现重庆人的根。事隔多年,正是这些一鳞半爪的故事,构成了我对旧世纪所有怀念中最温馨也最动情的部分。
这样,就有了《水龙》和《开埠》,算是异曲同工的姊妹篇吧。
我写《水龙》和写卢作孚的长篇小说《长河魂》时,看到许多关于湖广填四川的史料,走访了移民后人,写了长篇小说《填四川》,被北京如意吉祥影视公司改编拍摄为同名电视连续剧。《填四川》的主人公宁徙是《开埠》的主人公宁承忠的高祖母,《开埠》也算是《填四川》的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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