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啥子消息?”
“喻秉智夫妇死了好多年了,都死于瘟病,他找到他夫妇的坟了。”
“真的!唉,老子的赏金除脱了。麻烦的事情,抓来个喻笑霜怕是猫抓糍粑脱不倒爪爪呢。咳,也罢,做都做了,老子做事从来不悔。这个喻笑霜是个美人,武哲嗣说是她干女儿,我看是他小老婆,不管是他干女儿还是他小老婆,老子都要享用她,让她永不见天日,出出老子这口恶气。”
“就是,龟儿子武哲嗣给宁承忠通风报信,坏了我们那单枪炮生意。”
“那可是上万两白银的大买卖。好在我事先有准备,他只抓得个替死鬼……”
又有人敲门。李顺去开门。五排头头何胖娃急步进门,手里拿着张字条。
重庆城郊,山道崎岖,一匹白马驮着一对男女飞驰,时而马踏山脊,时而盘旋山腰。马儿跑得冒汗嘴吐白沫,那男的依旧照马屁股挥鞭,马儿四蹄如飞,怒怨哀叫。
马儿驰入一片乱坟岗子。男的拽动马缰,马儿按主子意图不踏裸露的白骨。男的想到那首“通远门,锣鼓响,看到埋死人。”的歌谣。他知道,这里埋的是光脚板穷人和被斩首者,这里离惟一通陆路的通远门不远了。过了乱坟岗子,马儿发出渴盼的嘶鸣,仰首奋蹄,朝前方的通远门射去。临近城门时,男的紧勒马缰,马儿“咴儿--”长啸,前蹄腾空。男的松缰,马儿缓步前行,鼻翼抖动,泓泓一眶泪。
高大的石头城墙间有道拱形门洞,可过八抬大轿,有石梯相连,上刻“通远门”三字。白马登石梯入城,卫兵盘查,男的掏出腰牌,卫兵盯他,目露疑惑,还是恭敬地放行。入城后,白马小跑前行,走金汤街,行下半城,过太平门、东水门、朝天门,直奔千厮门。
驾驭白马这男的老农模样,白须白发,戴瓜皮帽,穿土布长衫,下摆扎在腰间。骑坐他身前的女的穿又脏又破的左右开叉的直身氅衣,大腿血迹斑斑。二人都汗湿衣衫。“宁大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喻妹崽,看你,把我当外人呀。”宁承忠说,催马进入自己的官邸,抬腿下马,扶喻笑霜下马,取下瓜皮帽、假发、白须,脱去土布长衫。邹胜迎来:“大人,您去哪里了?”看见喻笑霜,惊叹、高兴,忙招呼问安。喻笑霜回礼。宁承忠爱怜地抚白马,将马缰扔给邹胜:“给它喂水喂料,好生侍候。”邹胜应诺,原来宁大人是救喻笑霜去了,后怕也庆幸,牵了白马走。
宁承忠领喻笑霜到自己的住屋门前,掏钥匙开门,暮辉扑进屋里。进门后,他刚推过门,喻笑霜就抱了他啜泣。他抚她后背:“好了,好了,有惊无险,没得事啰。”她抱了他更紧。他由她抱着,心里惊骇,好险,差点他两人都没命了。
那日,在朝天门江边,宁承忠狠揍了二弟宁承业,二弟老半天才爬起来,口鼻淌血。二弟激怒,对他吼叫:“你打,打死我都行!可继国得去美国留学,得去,我早给你说过,他是个经商的料!”宁承忠欲挥拳再打,被赶来的雪瑶劝住。雪瑶为继国不辞而别伤心透了,她是看见继国留下的书信才令下人向他急报的。
风暴过后,平静下来。继国只是出国留学,终会回来。宁承忠知道,拈花惹草的二弟没有生育力,早把继国当亲生儿子待,他出资让他去国外留学可以理解。还是黑着张脸,气恼不事先告知他夫妇,且出国学的是他不满意的商贸。说到喻笑霜被绑架之事,宁承业比他夫妇还着急:“哦,武夫人说有个人像阿瑟,我马上去打探,倘若他真是诈死,老子非灭了他,为父亲报仇!”他擂了宁承业一拳:“这才像我二弟。”叮嘱说,“即便是查到阿瑟下落,也莫要打草惊蛇,要顺藤摸瓜找到喻笑霜……”
宁承业跟洋人有生意往来,跟洋教士混得熟,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用银子诱开了一个洋教士的嘴,得知阿瑟确实活着,说阿瑟对主虔诚,不辞辛劳在乡下传教,开先住在乡下的“泓寿庄”里,后来不知道去向。宁承业知道“泓寿庄”的主子是李泓寿,阿瑟在那里住过,也许这事与李泓寿有关,就花重金撬开了李泓寿手下人的嘴,得知喻笑霜就关在“泓寿庄”里,那人还给他画了关押处的草图。
宁承忠立即去找安邦知府,喻笑霜被绑架是地方治安的事,要动洋人阿瑟和袍哥大爷李泓寿,得要地方官依法办案。安邦不在,下人说安大人出门办差去了。他好着急,出府衙时,遇见安邦回来,说了情由。安邦说立马办,得查明实据,拿到人证物证。他点头,说这关系到喻笑霜的生死,求他尽快查办尽快救人。安邦说:“放心,维护地方安定是我的职责。”叹曰,“唉,喻笑霜的父亲是朝廷缉拿的重罪要犯。”他说:“武哲嗣夫人在大街口看见一个人,像是阿瑟。”安邦说:“是不是啊?唉,洋人的事皆麻烦,阿瑟即便活着,洋人也会告喻笑霜之父的伤害罪。不过,你老弟放心,一事归一事,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绑架人,成何体统,都这样还不乱了,抓人要有官府的手续,这是犯罪,本官不会放任不管。”
安邦嘴里这么说,心里另有想法。他刚从“泓寿庄”回来,李泓寿领他进到那雅室时,他就被墙上那男女相拥的“春图”拽住,竟有这么多做爱姿势,蹙眉说,还可以这样子啊。李泓寿说,安大人您今天都可以试一试。出门去。就有两个身穿薄纱衣裙的妙龄女子进屋来,上茶把酒,侍候得他喜滋滋心痒痒。之后,便是蜂胶蝶恋、凤倒鸾颠。城里的窑子不少,可他这个有头脸的地方官是不好去的,而在这里他无所顾忌。宁承忠来说的这事,涉及到洋人和李泓寿,也涉及到武哲嗣,着实不好办。他想给李泓寿报信,又愤怒。倘若是李泓寿干的也太可恶了,不是给他添乱么。宁承忠和武哲嗣都是他好友,都是人物,都不怕祸事。他好难抉择。
宁承忠离开安邦回到官邸,坐卧不安。安邦与洋人和李泓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且官府办案总是拖沓。担心喻笑霜会被糟蹋以至于丢命,决定去找武哲嗣,用他们袍哥的办法解决此事。突又想到,倘若安邦去给李泓寿报信,转移了人质咋办?着急不已。也着急的二弟承业来了,说他从李泓寿那手下人处得知,李泓寿明日要论功行赏,要摆酒席聚餐,袍哥聚餐少不得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防范就松懈,是个搭救喻笑霜的机会,让他尽快拿主意。嗯,确实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