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守孝三年的日子过去,赵书林忙起与宁徙的婚事来。
婚期定的是三月初九,是赵书林请那算命先生选的。宁徙笑:“你不是说要找风水先生定日子么。”赵书林说:“我在大荣桥头遇见那算命先生了,他也老了,摇头晃脑道,苦尽甘来。我甚喜,他这是在说我俩呀,就给了他一锭银子,请他给选个日子。他掐指头算,就选了这天,说是个黄道吉日。”宁徙笑:“你呢,讲究也多,我们都老了,住到一起就行。”赵书林头摇成拨浪鼓:“我俩这苦尽甘来的婚事得要好好办!”
好多的事情都是热心的乔甲长指挥办的,由吴德贵、老憨和桃子具体操办。巴渝人这“六礼”程序的婚俗讲究繁多,结婚之前就开始忙碌。乔甲长说,两家都是万灵寨的大户人家,是难得的大喜事,不能马虎,得要如何如何办。
赵书林喜滋滋应承。
初八清晨,阳光鲜丽。万灵寨弯拐、狭长、陡峭的老街和临街的“赵家大院”和前山那白塔都沐浴在喜庆的春晖里。赵书林步出老街,登上了大荣桥,见沐浴在春晖里的白银石滩仿佛在对他笑,他也笑,摇头晃脑吟李白的诗:“见游丝之横路,网春晖以留人。”又吟苏轼的诗:“溶溶晴港漾春晖,芦笋生时柳絮飞。”中午,他按照乔甲长叮嘱,请来县城里的名师大厨上门做菜,还宰杀了肥猪儿抬去宁徙家。傍晚,大管家吴德贵带人在赵家神龛前横摆了两张系桌帏铺桌布的方桌,陈列了精美的供品。谓之“花堂”。入夜时分,新郎倌赵书林在赵氏族长的主持下祭拜天地祖宗,由族里的女长辈为他挂大花红、佩红绫、戴瓜皮帽。谓之“加冠”。这仪式本该由他父母或是姑妈主持做的,他父母、姑妈都已不在人世。“加冠”仪式毕,吹鼓手奏乐,放鞭炮,以示喜庆。
这时候,宁徙在“常家土楼”的事情也多,得由命好且有经验的妇人给她“扯脸”。桃子说,常光莲、李小雅结婚时她都做过,就她来做。桃子用棉线把她脸上的毫毛全都绞掉,抹了层淡淡的熟石灰,又涂脂抹粉。弄得她好难受。桃子嘻嘻笑:“夫人,今天你全得听我的摆布。”她摇头笑。
就在桃子给宁徙“扯脸”时,“赵家大院”已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大门的门楣上贴了“百年歌合好,五世卜其昌”的门联,横批是:“笙磬同偕”。
不想,这番讲究、热闹的礼仪引来了铜鼓山的土匪。
当晚深夜,乐颠颠的赵书林还在喜房里忙这忙那,总怕有啥疏漏,埋怨赵莺不在身边,女儿的心比他细得多。吴德贵说:“老爷,您晓得的,二小姐赵莺、二姑爷孙善和您那外孙儿孙聪都在忙船上的生意,已经派人捎了话来,无论如何他们今晚一定赶回家。”他点头,想起什么,寻出个檀木匣子打开,仔细清点。吴德贵说:“老爷,我都见你清点过好几次了。”他笑道:“这里面装的是姑妈精心挑选的珠宝、首饰,尤其是姑妈留下的这对翡翠玉镯,姑妈特地叮嘱过,让我结婚时送给宁徙。”姑妈对他说过,这对玉镯是祖传的,与他当年送给玉霞的那对一模一样。吴德贵叹道:“咳,要是老夫人还在多好……”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传来惊呼声。
吴德贵一悸,抽身出门,发现手持火把的郭兴匪帮闯进“赵家大院”来了,见钱就夺,见物就抢。他大惊失色,招呼家丁们抵挡,派人飞马去搬救兵。
新房里的赵书林慌了,寻出所有的银票来。吴德贵惊惶地跑进来:“老爷快躲起来,土匪来了!”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书林赶紧把银票塞进怀里,将檀木匣子塞到喜床下。郭兴带领一帮土匪闯进屋来,喝道:“我看见你那匣子了,知事的给我拿出来。”赵书林又怕又心疼:“郭寨主,我家的东西你尽管拿,你不能动那匣子!”郭兴笑道:“赵公子,我且不拿,先看看。”说着,令喽啰从喜床下取出那匣子来,他打开看,呵哈笑:“赵公子,这匣子归我了。”赵书林求道:“郭寨主,这匣子你不能拿走,这里面装的是我与宁徙的成亲之物!”郭兴黑眼:“给宁徙的啊,提起她老子就上气,她和她那儿子赵庚弟,不,是常光儒,老子有朝一日要宰了他俩!你这么一说,这匣子我更是要定了!”关上匣子,抱在怀里。一介书生的赵书林怒不可遏了:“郭兴,你狗日的没有人性呀,你那心肝被狗吃了呀!你你你,你这个坏蛋,竟连我那才一岁的小孙儿也掳了去,又来我家来抢劫。你知道的,我可是你嫂夫人玉霞的表哥!”郭兴道:“我知道你是我嫂夫人的表哥,那你就该为你表妹报仇。可你呢,却为常家人说话,常家可是你我共同的仇人。那常光儒不过是你的养子,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常家的骨肉,所以他才狠心杀了你表妹和我大哥。”赵书林说:“为我表妹之事,我求过他骂过他,可他,他也没错,是我自小就教导他要秉公办事。呃,就算是他有错,难道我那小孙儿也有错吗,你为啥要掳走他?”郭兴嘿嘿笑:“他不是你亲孙儿,你犯不着心疼他,我掳走他自有我的道理。不过,你放心,那姓常的小崽儿是我夫人在抚养,他现在好好的。我绝对不会伤害他,我也不想伤害你,今天我就要这匣子。”说完,抱了檀木匣子就走。赵书林眼冒金星,厉声喝叫,怒兽般冲上去夺郭兴手里的匣子。郭兴紧抱不放。赵书林就狠咬郭兴的手。郭兴痛得大叫,推开赵书林:“赵书林,你找死!”他身边那喽啰挥刀欲砍,吴德贵紧护到赵书林身前:“郭寨主,你杀我吧,你可千万别伤害我家老爷!”郭兴抚被咬伤的手,欲喊杀又忍了:“算了,老子不与你计较,你毕竟是我嫂夫人的表哥。”招呼喽啰们走。赵书林急了,急中生智:“郭兴,你别走。这样,只要你将那匣子还我,我给你一坛金子。”心想,那给宁徙的那对翡翠玉镯绝对不能让他抢走。郭兴住步:“一坛金子!好呀,你拿来,我还你这匣子。”赵书林说:“走,你跟我去后院。”对吴德贵,“你去找家丁拿锄头来。”吴德贵担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