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宣贵昌涎笑:“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我是人。”
宁徙浑身哆嗦:“你不配做人,你禽兽不如!”
宣贵昌不生气:“宁徙,你看你,还是那么气盛,我呢,就还喜欢你这脾气,我俩好好说话,行不?”
宁徙欲怒骂他又强忍了,跟他说这些无异于与禽兽对话:“行,好好说话,我问你,我在我家的地里挖煤,触犯哪条王法了?”
宣贵昌说:“这,你咋这么说,我刚来上任,啥时候说你触犯王法了,我就是想见见你!”
宁徙就把那军官多次来煤窑敲诈之事说了:“我知道,你那心比煤炭还黑,不整垮我们常家你是不会罢休的!”
宣贵昌假装生怒:“竟然有这等事情,我定要查办这家伙!”
宁徙苦笑:“但愿。”
宣贵昌说:“宁徙,你放宽心,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知道当今皇上正在减赋,不过是想要挟宁徙,进而得到宁徙,“宁徙,其实呢,我与常维翰无冤无仇,我们三人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咳,我全都是为了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是的,我现在有家室了,可我那个黄脸婆咋能比得了你。我让你来,就是想跟你重归于好,真的!”
宁徙恶心:“宣贵昌,我宁徙至今爱的仍是维翰,我与你势不两立!我知道你有权有势,可以随便处置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算账的!”
宣贵昌欲发火却火不起来,看见宁徙他就骨头发酥心生爱怜:“宁徙,你呀,别说气话。我把心里的话都说了,你再好好想想,啊……”
宣贵昌要留宁徙吃饭,宁徙怒冲冲出门。走出道台府大门后,泪水才下落。老憨问:“夫人,没有说好?”宁徙说:“我遇见鬼了!”说了遇见死对头宣贵昌之事。老憨勃然大怒:“这个龟孙子坏蛋,老子去宰了他!”宁徙拉了老憨走:“且忍了这口气,会有这一天的。”
宁徙与老憨去了光圣处,去看望儿子,也过问一下轿行的生意。
宁徙和老憨走进“宁圣轿行”大堂,看见光圣在柜台前与一个清秀女子说笑。常光圣见母亲来了,好高兴:“妈,正说您呢您就来了!”宁徙没有答话,盯那个穿着不俗的年轻女子。常光圣介绍:“妈,她叫李小雅,是‘蜀陕账庄’老板的女儿,实际的掌门人。我已将轿行的钱币到她家的账庄兑换了。”宁徙担忧,儿子怕是被她迷住了,咋没有给她说就换了账庄?李小雅礼貌道:“常妈好!”重庆口音。宁徙似点头非点头。李小雅盛邀宁徙和常光圣吃饭,常光圣满口答应:“妈,您一定要去!”宁徙没有推托,也想了解一下这个女子。
在临江的宴宾园酒楼包厢吃饭,窗外大江奔流,对岸青山延绵,吹来阵阵江风,倒觉凉爽。
李小雅点了酒菜,向宁徙敬酒:“常妈,这是贵州烧房酿制的酒。相传,汉武帝令唐蒙出使贵州仁怀,发现那里酿制的构酱酒好喝,就带回了长安,备受汉武帝称赞,留下了‘唐蒙饮构酱而使夜郎’的传说。”
宁徙喝口酒:“不错。”心想,这个李小雅还有些学识,“小雅,你家老板,啊,你父亲咋没有来?”
李小雅说:“我一生下来父亲就死了,我母亲是老板。来,吃菜,吃菜。”为宁徙夹菜,向常光圣敬酒,“光圣,谢谢你对我家账庄的关照。”
常光圣喝酒,笑道:“你当我妈的面就说客气话,我是看好你家账庄。”
宁徙心生疑窦,她竟称呼“光圣”,有问题了。她咋没有父亲?想问又没问,怕捅了她的伤疤。想考考她的真才实学,打问账庄的事。
李小雅侃侃而谈:“雍正年间,北方就有了经营借贷生意的账局,也称账庄。北京、天津、张家口、太原等商埠都有,经营者多数是山西人。那时候,中俄在恰克图贸易,晋商们就从张家口贩运绸缎布匹等货物过去,换回来毛皮。因是长途贩运,商品的流转期长,要一年左右,就有晋商开设了账局、账庄来周转资金。乾隆元年,张家口的祥发永账局就是汾阳商人王庭荣开办的,资本有四万多两。”
宁徙听着暗叹,不想这小女子知道这么多,问:“小雅,你家夫君也在账庄?”
李小雅笑:“常妈,人家还没成亲呢。”
宁徙问:“有看上的了?”
李小雅道:“有了。”
宁徙有股莫名的遗憾,心想,这女子的性子好耿直:“是哪里的啊?”
李小雅就盯常光圣:“让他说。”
常光圣抓耳挠腮:“妈,她……”
李小雅大方地笑:“常妈,我和我妈妈都喜欢你家光圣。”说了她与光圣相识相爱之事。
那日,李小雅来“宁圣轿行”揽生意,被常光圣黑眼呵斥。常光圣正为那官办的账局倒台而吃亏不小:“滚滚滚,老子从此不跟账局、账庄往来!”她不生气,依旧笑道:“常老板,生意不在情意在呀。”常光圣面红筋涨:“滚开,老子跟你们这些吃钱的账局、账庄没得情意!滚!”推她出门。过了几天,她又来了:“常老板,你火气好大,不是所有的账局、账庄都会倒台的。我们‘蜀陕账庄’……”常光圣就挽袖扎臂:“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不客气了!”她依旧笑:“我晓得了,常老板是吃了官办账局的亏了,你呢,咋一朝被蛇咬就时时怕井绳啊。”常光圣看她,息了些怒气,心想,生气归生气,可做生意还是离不开账庄:“行了行了,个姑娘家的,四处乱跑啥子,要谈也让你家老板来谈!”她说:“我妈妈是老板,她卧病在床,我是二老板。”常光圣不信:“你个小姑娘会是二老板?”她说:“我不小了,吃十九岁的饭了。”常光圣问:“你爸爸呢?”她答:“我爸爸死了。”常光圣心生同情:“这样啊。”她笑道:“你可别看不起我家账庄,我家账庄有上百客户!”常光圣半信半疑。她就领了他去“蜀陕账庄”,他实地看后信服了。一来二往,两人熟悉了。他暗叹她的才干和举止大方,发现相貌并非出众的她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美,尤其她那毫无掩饰的笑。那日黄昏,他俩步下蜿蜒石梯走过芊芊草棵来到长江边上,落日的余晖把草棵、沙滩、船舶、大江弄得朦胧、妩媚。逆光下,有纤夫匍匐拉船:“吆一嗬,妹儿呃,急流滩口把船扯,哥哥有劲儿使不完吆,就等妹妹开口耶。”她听了咯咯笑,笑声在浪涛上跳跃,掀动起他的心浪,跟了纤夫唱:“哥哥有劲儿使不完吆,就等妹妹开口耶!”看她笑。她也看他笑,唱道:“船儿顺风帆要张,要打鱼儿你下网,莫等鱼走风吹过,留得满腹浓惆怅。”他听后,接唱:“顺风小船帆已张,打鱼哥哥已下网,就等风吹鱼儿来,天是媒人地是床。”她笑得灿烂,依到他身边:“你还会编。”他搂她细腰:“跟你学的呢。”亲了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