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方医生岳母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刚出院没有多少日子，胸口疼得就厉害了，做心电图显示心脏缺血很严重。方医生怀疑都是因为做“光量子”治疗导致病情加重，可是又没有证据，一家人只能心里生气。
方医生找到内科夏主任给岳母看病。夏主任看了一番心电图表示目前药物没有太好的办法了，建议他们去市医院做心脏支架手术。
心脏支架费用昂贵，一场手术下来动不动就要七八万块钱。方医生老婆下岗了打零工，岳母也是个家属，没有工作，家里经济一直很紧张，但是为了给岳母看病，他们还是凑钱来到了市医院。
方医生同学老张刚好就在这里搞心脏。方医生找到住院部心内科，一个医生说老张现在在门诊上班。方医生又带着岳母来到了门诊。老张医生看到他很是热情，又是握手又是倒茶。
方医生拿出了岳母的病历，把病情讲了一遍。
老张仔细看了病历，说他岳母的心脏供血确实不好，现在可要抓紧治疗，然后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医院内科主任说是应该做心脏支架手术，建议来你们这里看看，我这不就是来找你了。”方医生道。
老张也觉得目前应该做支架手术，就是做手术可要花不少钱。
方医生和老婆都表示花多少钱没关系，只要能治好病就行了。
老张医生开好了住院证，方医生就去办理住院手续。
方医生老婆很是不好意思对老张说：“张大夫，你给住院部医生说一下吧，我们经济很困难，我妈妈看了病也没有地方报销，尽量给我们节省点费用，不然七八万块钱对我们来说真是个天文数字。”
老张面有难色说：“这个病是太花钱了。嫂子，这事情有点难办。唉，我给你说实话吧，不是我不给你帮忙，是我跟我们主任关系不太好，我给他说不会顶用的。再一个你们进了医院也不要说和我认识。”
方医生老婆有些不太明白，但是能感觉出来老张和方医生一样，都是死心眼，不会来事。
老太太住进了心内科，马上做了冠状动脉造影检查。经过检查，医生说老太太四条血管堵塞严重，需要安装四个支架，不然就会发生心肌梗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一家人听了十分紧张。
安装一个支架二万多块钱，四个就是八万，加上住院的其他费用，看来没有个八九万块钱是不行的。
两口子听说要花这么多钱，都发愁了。老婆让他赶快找张医生商量，看能不能减少一些费用。
方医生拿着岳母的检查单找到老张医生。老张医生看了检查单后说有两条血管堵塞比较严重，超过百分之七十了，需要安装支架，另两条堵塞还不到百分之三十，而且一条的血管的位置也不重要，对人没有太大影响，应该可以不用装支架。
方医生不解问：“不用安装，那医生为啥要动员我们安装？”
老张看着方医生叹口气说：“唉，老方，你也是当医生的，你咋不明白现在咱们的医院都是需要挣钱，要考虑经济效益！”
方医生道：“医院是需要挣钱，可是还是要以治病救人为主呀。病人不需要的治疗，强加给病人，这都是过度医疗，是违背医德的。咱们老百姓都很穷，一个支架就要两万多块钱，负担多重呀！”
“老方，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现在的医疗现状你又不是不明白，太混乱了。我给你说实话吧，一个国产支架一千五百块钱，进口的也就是两千五，可是做完手术下来就要两万多，这里面太暴利了，有太多的黑暗了，说出来简直惊人！”老张摇头说。
方医生惊讶道：“啊，一个支架才一两千块钱，可是手术下来就要两万多，这也太暴利了，里面肯定有腐败！”
老张小声说：“是太黑暗了！经销商做一个支架给医生五千块钱回扣，所以医生就拼命动员病人安装支架。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他们这么肆无忌惮捞回扣，和主任关系搞僵了，最后离开了病房。”
“怨不得医生使劲动员病人安装支架，原来是为了捞回扣！我岳母病房里一个病人，心脏上安装了六个支架，那医生们就可以捞三万块钱好处了？”方医生说道。
老张点头道：“现在支架已经便宜一些了，前两年一个支架要三万多块钱呢。我们心内科随便一个医生一个月少说捞三四万块钱回扣，主任更是少说一年上百万了。现在我们心内科医生的工作积极性可高了，跑到周边很多医院拉病人。像你们医院的医生给我们介绍一个支架手术的病人，最少要给一千块钱的介绍费。”
方医生气愤道：“他们咋能这样这样合起伙来盘剥病人？简直一点医德也没有了！老张，你应该给上级反映这件事情呀！”
老张苦笑一下，无奈说：“给谁反映？医院院长心里很清楚这事情，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管理。可能人家把院长都打点好了。给卫生局反映？卫生局倒是很重视，可是他们没办法找来证据。”
方医生说：“老张，咱们当医生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医德，而不能眼睛只是盯在钱上。病人那么信任医院，把自己的生命都交给了咱们，可是他们想不到自己却是咋样被医院压榨。老张，你给我提供证据，我去卫生局举报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坑害病人了！”
老张一听他的这些话吓了一跳，让他千万不要去举报，还是老老实实给岳母看病吧，而且说他根本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卫生局不是也想管理这事情嘛，只要咱们手里有了证据，我估计应该很有希望！”方医生很有信心说。
“哎，不行不行，我可不敢给你提供证据，万一医院人知道我出卖了他们，那我就完了，以后还咋在医院里混呀。我老婆孩子父母一大堆，可是都等着我挣钱养活呢！”老张摇头道。
方医生质问他就忍心看着这些家伙这么坑害病人？
老张哼了声说：“有啥看不惯的，现在我都麻木了。你看看现在的报纸，天天都登着一大堆的贪官，动不动就是贪污几千万上亿的钱，全国人民不是都能忍受了嘛。想想那些贪官贪污那么多钱，医生靠着自己的辛苦，一年挣个几百万也没啥了不起的。”
方医生说：“我也不反对医生多挣钱，可是这样把小病说成大病，没病说成有病，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就是欺诈呀！”
老张有些不耐烦了，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哎，你赶快给心内科医生说一下，就说你也是学医的，很懂行，安装两个支架就行了，另两个支架就不需要了，你也可以少花点钱了。”他又说。
方医生还想说话，进来了一个看病的病人。
老张说：“我不跟你说了，还要工作，你也去照顾老岳母吧。”
方医生回到病房心里还不能平静。他把老张说的秘密告诉了老婆，并说要举报医生的违法事情。老婆一听吓了一跳，对他一顿臭骂，让他少管闲事，不要忘了上次举报‘光量子’治疗仪的事情，最后反给自己惹了一屁股臊。
“可是这事情太坑害病人了！”方医生不服气道。
老婆冷笑说：“你反映问题又得不到解决，咱们还要在医院看病，咋能得罪人家医生。咱们别管那么多闲事了，你赶快给赵主任说一下，咱们少放两个支架，少花四万块钱就行了。”
“咱们懂行，找了医生，可以少花四万块钱，可是还有那么多病人要花多少冤枉钱呀！”方医生喃喃道。
老婆冷笑说：“现在谁还管别人的事，管好自己就行了！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再给我惹事，我就坚决跟你离婚！我真是想不明白，现在到哪里还能找来你这种脑子不开窍的人！咱们家里这么困难，你多捞点药品回扣也能解决点问题，可是你根本就不考虑这个家庭！”
方医生被老婆训斥一番，不敢吭声了。是呀，还要在人家这里做手术，是不敢得罪了人家医生。
最后他找到了心内科赵主任。赵主任一看他也是个医生，对支架手术很清楚，就答应只安装两个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