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护士小葛最近心里一直有些压抑。上次值夜班，她和一个病号一起聊天，没及时巡视病房，结果让小偷把5床病人的钱偷了，为这事护士长批评了她，她心里很是想不通。她老觉得现在她们这些小护士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家里好不容易花了几万块钱供她们上了护士学校，毕业了找的工作却根本挣不上钱。现在这些医院太不讲理了，光让她们干活，可是却不能享受正式工的待遇。护理工作那么辛苦，又重要，关系到人的生命安慰，挣的钱还不够自己花。人家正式工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可是她们只能拿到一千来块钱，这点钱对于现在的物价简直仅仅只能糊口。她底下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每个月要给三百块钱的生活费，只能自己省吃俭用了。
因为没有正式工作，她们不光挣钱少，还连找对象都成了困难事；没有几个条件出色的男人愿意找个她们这样的临时工。她们班里一起毕业的同学，为了生活能有保障，好几个都嫁给那些结过婚的男人，还有的干脆充当起了第三者。她是不想那样，她还对爱情抱有着幻想。
她看上了赵辉。小伙子长得不错，又有一门手艺，将来要是能跟他，那一辈子都有指望了。不过看样子赵辉对自己没有太大兴趣，那家伙看上了刘晓萍，一门心思只想讨好她。
这天晚上又该她和赵辉一起值班了。医生护士下了班走后，她来到医生办公室。赵辉这阵正趴在桌子上写病历。
“哟，赵医生，还这么辛苦呀！”她在赵辉身边坐下笑着说。
赵辉抬起头说今天来了个病人，自己还一直没有写病历呢。
小葛问赵辉吃过饭了吗？赵辉回答道：“哦，我现在肚子还不饿，等一会把病历写完了再吃饭吧。”
小葛笑说：“刚好我也没吃饭，那我打电话一块给你要份饭。”
赵辉同意了。小葛电话打了没有二十分钟，楼下的饭店就把面条送了上来，小葛付了十块钱。前两年一碗面条只要三块钱，现在都涨到五块钱了。物价涨得这么凶，可是工资却急忙不涨。
赵辉看饭送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去水管子上洗手，笑着说：“哟，这么快饭就来了，饭店服务态度可真好呀。”
小葛收拾一下桌子，说道：“现在这些饭店为了挣钱，服务态度当然都很好了，一个电话她们就把饭送来了。”
两个人吃着饭一起聊天，小葛心里很是快活，说道：“哎，赵医生，你现在手术做得挺好，病人的评价也很高，你呆在咱们医院真是可惜了，你也不想到其他医院挣大钱？”
赵辉听她这样说心里很满意，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资历。“我才毕业没几年，还需要好好锻炼，将来水平高了才有地方应聘。”他说。
“你现在水平就可以了，大学毕业了这么多年，又有了实际经验，你要是去别的医院，肯定会受欢迎的！”小葛恭维道。
赵辉也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便说：“以后有机会再考虑这事吧，反正我是不甘心挣这么点钱。”小葛叹了口气说：“唉，你一个月挣两三千块钱还嫌少，像我们这些小护士就更可怜了！”
“也是，你们女孩子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一个月挣一千块钱是不够用。唉，你们护士肩负着这么大的责任，可是挣钱还没有超市的服务员多，谁心里能平衡呀！”赵辉很是不平说。
小葛点头道：“是呀，我们同学就有不少都不干护士了，随便在超市当个服务员，或是在哪里打个工，人家一个月还能挣一千多块钱呢，所以你说我们干着多没劲。我觉得咱们医院的领导太差劲了。”
医院也想给这些小护士多开点工资，可是财务上实在是紧张。赵辉不能说领导的坏话，便安慰说：“不过你们还是坚持一下吧，将来哪一天国家重视医务人员了，你们的待遇也就好了。”
小葛似乎感觉不到那种希望，摇头说：“唉，我看咱们国家就不重视医务人员，一切都还要靠自己了。所以赵医生你好好锻炼本事吧，以后有机会了争取去大医院，好好挣钱，不然你在咱们医院里也委屈了。哎，以后你要是找到好的医院，把我也带去，让我也多挣点钱。”
赵辉开玩笑说：“那没问题，以后我要是找到家好医院，最好再能当上个院长，就提拔你当护士长，你就可以多多挣钱了。”
小葛听了这话更高兴了，笑道：“没问题，就凭你的能力，你将来肯定能当上医院的院长的！”
两个人开开心心吃了饭，赵辉从兜里掏钱，问小葛面条多少钱？
一碗饭值不了几块钱，小葛让他不用客气了。
“不行，你一个月才挣这么点钱，我咋能占你的便宜。”赵辉说。
小葛笑着说：“挣钱再少请吃顿饭还是能请得起的，你别这么看不起人了！”赵辉只好收起钱包，表示下次自己请她吃饭。
小葛希望有这样的机会，那就能和赵辉多接触了。“那咱们就说好了，下次你请我！”她笑着说。
“没问题，我挣钱比你多，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只管说，我来请客。”小葛朴实勤快，长得也不错，赵辉对她还是有些好感。
小葛笑着说：“我最喜欢吃麻辣烫，好久都没有吃了。”
赵辉不敢跟她聊天了，又坐下来忙着写病历。小葛还不想离开，想跟他说话，就问他下班了晚上一般都干些啥？
赵辉说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一般就是看电视，有时候看看书。
“那你下了班也很没有意思了。你不喜欢唱歌吗？咱们以后可以上歌厅唱歌呀。”小葛说道。
上歌厅唱歌可是要花不少钱，赵辉舍不得，便说自己对唱歌跳舞没啥兴趣。然后问道：“哎，你们女孩子下了班都干些什么？”
“我们也是看电视，她们几个喜欢上网的，就到网吧呆一晚上。”
“噢，你们还喜欢上网，网吧里有多大意思？”赵辉一直闹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喜欢去网吧，他只是偶尔上上网。
小葛说：“我不喜欢上网吧，那里面太乱，不过咱们刘晓萍特喜欢上网，每天都要去网吧。”
赵辉想了解刘晓萍的情况，便问刘晓萍为啥这么喜欢上网？
小葛心里一动，趁机想说点刘晓萍的坏话，这样也能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上网还不都是为了找人聊天，还能网恋呀。”她说。
“哦，刘小萍也在网上搞网恋呀？”赵辉好奇道。
“不在网上搞网恋，谁还有那么大的兴趣。刘晓萍在网上认识了很多男朋友呢，还跟他们见面，不过都好像没有成。有的她嫌长得不好，有的是没有钱。哎，最近她又认识了一个男人，听说还是个经理，一年挣几十万，她对这个人动心了。”小葛又说道。
刘晓萍家里也不缺钱，赵辉觉得她不应该是那样的女孩。
小葛不屑地笑笑，说：“嗨，那有啥不可能的，你是不了解她了，她找对象最挑剔了，首先要男人有钱，不然她根本都不考虑。我们在一个宿舍，我最了解她了。她老是我们面前说，要是能找个有钱人，那她就再也不干工作了，以后就在家里让男人养着了。我们也想不明白，她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思想咋是这样！”
“平常看她文文气气的，工作也不错，她咋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刚开始也奇怪，后来也就想通了。你不知道，她那个人特别懒，不爱干活，宿舍里从来也不收拾，床上也乱哄哄的，光喜欢享受，所以她一心想找个有钱的男人来把她养起来。”小葛胡说一气，反正赵辉也不会去调查。她一边观察着赵辉的表情。
赵辉心里失落，喃喃道：“一个年轻人咋能有这样的想法！”
“是呀，现在这个社会，男女都平等了，女人也有责任养家糊口，要是光凭男人一个人挣钱，那生活肯定很紧张的。”小葛点头说。
赵辉的心有些乱了，说道：“哎，小葛，咱们一会再聊天吧，我现在要赶快把这份病历写完。”
小葛看自己目地达到了，得意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小葛估计赵辉病历写得差不多了，就拿了个桔子又来了，要给赵辉。赵辉平常不喜欢吃零食，就想拒绝。“行了，你就别客气了，多吃点水果对人有好处的。”小葛还是把橘子给了他。
两个人正一起吃橘子，5床病人陈金开的儿子小陈进来了。
“哎，医生，我爸的伤口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好，现在流黄水，你们给看看吧。”小陈不满地对赵辉说道。
赵辉不愿搭理他，就说伤口愈合都要有一个过程，着急也不行。
“人家做完手术，都用高级消炎药，可是你们就给我爸用点青链霉素，效果肯定不好了。我给你们说吧，你们医院必须给我爸用上高级药，赶快治好我爸的病！”小陈厉害说。
这家伙看病不掏钱，现在要求还越来越高了。“你们不给医院交钱，我们白白给你们做手术，你们还有意见，真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到别的医院去看病呀，为啥非要赖在我们这里！”赵辉讥讽说。
小陈猛拍桌子一下，又开始骂他们医院见死不救，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眼睛里只认识钱。“行了行了，我们已经给你们做手术了，你就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赵辉和他争吵了起来。
小陈一把抓住赵辉的领子，说：“什么，我们无理取闹？你们这个狗屁医院，对病人一点不负责任，不好好给人看病，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小陈说着就要动手打赵辉。
小葛赶紧拉住他，让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他不给我爸好好看病，我就要收拾他！现在你们这些医生都坏得很，我们老百姓早都对你们恨得牙痒痒了，你们就是‘白眼狼’！”
小葛害怕这家伙殴打赵辉，就拉着他要去给他爸爸换药。
小葛拿着换药盘，跟着小陈去病房查看他父亲的伤口。
5床老陈手术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赵辉也没有给他好好换药，伤口果然出现感染的迹象。
小陈又是一番牢骚，骂医院的医生护士就是不负责任！
小葛换完药又来到医生办公室，赵辉还在那里生气，骂道：“妈的，现在的病人真是不得了了，简直都像土匪一样，咱们这个工作真是他妈干不成了！”
“现在的病人都很难缠，你以后工作还是要小心点。现在的病人都这么野蛮，万一他对你动起手，咱们只能吃亏，没有人会保护咱们的。”赵辉有时候对病人态度也不好，小葛就提醒说。
“唉，这辈子真是倒霉了，怎么选择了这份职业。在人家外国，哪有这么多医疗纠纷，病人就是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埋怨医院的。”
小葛就问赵辉外国为什么没有这么多医疗纠纷？
“人家外国人都是免费医疗，病人得多严重的病都不会自己花钱，不像咱们国家，老百姓就看不起病，所以都对医院很有情绪！”
“也真是呀，现在看病太贵了，像咱们这样的老百姓，都住不起院了。”小葛真担心，凭自己这点收入，要是生病就没办法了。
一个小伙子捂着肚子进了办公室。赵辉问他咋不舒服了？
小伙子说：“我肚子疼，楼下急诊科说是得了阑尾炎，让我住院。”
赵辉接过病人病历看了看，然后领着他去病房检查了。
小葛本来还想和赵辉聊天，一看来了病人，也就跟着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