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过完元旦，倏忽间阴历年就来到了跟前。医院要放七天长假，病房里病人基本上也都出院了，看来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初一初二热闹了两天，然后在家里就闲着无聊了。妻子让他找史院长姚书记打麻将，联络一下感情；往年这个时刻他们几个人都会凑到一起打几场麻将的。左志强给史院长打电话，史院长说要去几个朋友那里转，这几天怕是没有时间了。电话打到姚书记那里，姚书记说要去老婆家里走亲戚，要过上几天才能回来，也玩不成了。左志强感觉今年过年的气氛不像往常，似乎有些怪怪的。
闲着无事，在家里除过看电视就是睡觉，觉得还没有上班有意思，好在心情还是很不错。
初三晚上肖娜打来电话，约他见面。她老公带着孩子回了老家，肖娜因为和老公没了感情，不愿意去，一个人留在家里。
左志强清楚自己和肖娜不会有结果，害怕俩人这样不明不白下去，万一被别人发现，会惹上麻烦，所以不想去见她。肖娜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说自己现在很孤独寂寞，哀求他一定要来陪陪。
左志强想她大过年的一个人也是可怜，一时心软，就赶到了她家。
肖娜见到他自然是很高兴，钻在他怀里尽情撒娇。左志强开始还想克制，最后经不住诱惑了，抱着她来到床上。两个人搂做一团，你恩我爱不停喊叫。
看到左志强满足地倒在自己身上，肖娜微笑着问他和自己在一起感觉幸福吗？和肖娜在一起确实让自己又找回了消失很久的激情。“很幸福。你不是也很快乐嘛。”左志强点点头笑说。
肖娜睁着一双有些天真的眼睛说：“我太幸福了，我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这么幸福呢！”然后又问他和老婆现在有没有这种感觉了？
左志强和老婆多少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有时甚至都厌恶她的身体，于是就说：“哪有这样的感觉呀，我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很少亲热了。”不过说完这话他有些后悔了。肖娜本来就对自己情意绵绵，要是知道自己和老婆关系不好了，肯定脑子里会有想法的。
肖娜睁大了眼睛道：“哎，你老婆挺漂亮，你们也正是当年，咋能不亲热了，难道你不喜欢她了？”
“夫妻都是这样，也可能是在一起时间太久了吧，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一点激情也没有了。”左志强支吾着说。
“志强，你对她没有了感情，那咱俩结婚吧？”肖娜果然说道。
左志强虽然一直对妻子有怀疑，可没证据，也没想过离婚的事情，便说：“咱们都有家庭，离婚结婚可没那么简单。”
肖娜又说：“我和老公早晚是要离婚了，你和老婆刚好也没感情，咱们为啥不能在一起呢？志强，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只要咱们俩在一起，我保证每天都能让你快活，让你开开心心！”
事情肯定不会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左志强便又找借口，说现在大家都有了孩子，做事得千万慎重，不能伤害了孩子。
肖娜流出了眼泪，说道：“可是我就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左志强摸摸她的头发安慰道：“肖娜，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永远，你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会疲劳的，激情都是会消失的。真的，不要想那么多了，我是看你寂寞，所以才想陪着你的！”
肖娜点点头哀怨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强求你了，但是以后如果我想见你，你必须答应陪我，不然我太害怕孤单了。”
马尚武的提拔令下来了，史院长看着命令在办公室愁眉不展。
现在应该找左志强谈话了，不能等到医院宣布了这件事情，不然左志强肯定会怀疑自己欺骗他。也许这件事自己现在给他解释他已经不相信了，那就需要姚书记帮一下忙。
史院长来到姚书记办公室，姚书记这会正在看报纸，抬起头问他有啥事？然后拿出盒“芙蓉王”给他发烟。
史院长拿着马尚武的命令问书记这事情该咋办？
姚书记说既然命令下来了，那下来就准备通知马主任吧。
史院长叹气说：“唉，通知马主任那里简单，我现在就是发愁咋给左志强解释，我现在脑子都大了。”
姚书记吸了口烟皱着眉头说：“这事是有些麻烦，左志强肯定会想不通的。过年他给我打电话叫着打麻将，我都不敢见他。”
史院长也跟着说：“左志强过年前还问过我这事情，我解释已经把他上报了，可是现在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接受不了！”
姚书记望着史院长问他想出啥好主意了？史院长使劲吸了口烟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俩现在统一了口气，就说本来咱们都通过他的提拔了，可上面的意思要提拔马尚武，咱们医院也没办法。”
姚书记觉得这倒是个办法，这样最起码医院里就不得罪左志强了。“是呀是呀，这事情要是弄不好，左志强心里会恨咱们一辈子，所以一定要想出一个好办法。”史院长说道。
按道理得罪人也只能是史院长，和姚书记关系不大，可是史院长以后还要给自己帮忙呢，所以在这个时候姚书记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两个领导商量好了办法，史院长就打电话找来了左志强。
左志强进门发现史院长脸色沉重，忙问有啥事？
史院长没有吭声，把马尚武的提拔令递了过去，左志强一看当时有些傻了。“史院长，怎么会是这样？”他问。
史院长叹气道：“唉，我们也不愿意这样呀，可是没办法！”
左志强脑子渐渐清醒过来，问道：“史院长，年前你不是说我已经上报了吗，什么时候换成了马尚武？”
史院长递给他一支烟，让他听自己解释。
左志强想点烟，可是手哆嗦着急忙打不着火，史院长给他点上。
“志强，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说这事情。是这样，提拔马尚武是上面领导的意思，咱们医院也没有办法呀。我和书记也是很为难，最后我们只有把马尚武报上去了。”史院长叹气说。
左志强问既然把马尚武上报了，那咋提前没给自己说一声？
“给你说了能有什么作用？我是害怕你去公司找领导闹事，惹得那些人不高兴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呀！”史院长说道。
左志强太委屈了，气愤地问自己哪一点比不上马尚武？“不管是资历还是工作成绩，民意测评我可是全院第一！”
史院长连忙表示他工作很出色，确实是应该提拔。“我们领导心里都很清楚，我们也是不情愿这事情发生，可是实在是没办法呀。志强，你知道咱们俩的关系，我是一心一意想帮助你，只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也要理解我们呀！”史院长说道。
左志强现在就要去公司找领导讲理。“马尚武巴结了哪个领导？我要找他评理，让他给我个说法！”他激动说。
史院长急忙拉住左志强，说：“你看看，我就知道你心里不服气，所以提前没有敢告诉你。志强呀，上面的领导千万不敢得罪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呢。你想想呀，姚书记还有三个月就退休了，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安排你的，你就忍耐上三个月吧！”
左志强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史院长给姚书记打电话，让他过来一下。姚书记马上就来了，看左志强沮丧的样子，心里都明白了。
“书记，志强现在心里想不通，你帮我做做工作，这事情你也知道内情的呀！”史院长对姚书记说道。
姚书记坐到左志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左主任，这件事情确实我们没办法。我和史院长都清楚你在医院的工作和为人，我们也是一心想让你上来的，只是没想到呀。”
史院长道：“志强，你看看，书记和我都是一样的观点呀。”
姚书记接着说：“其实你也不要太难过，还有机会嘛。再过三个月我就退下来了，我和史院长已经说好了，这个位置还是留给你的，你也就是晚当三个月的副院长！如果你现在不忍着，让大家感觉你这个人就是一门心思想当院长，也降低了你的水平！”
史院长跟着点头说：“是呀是呀志强，男子汉大丈夫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去公司找领导要说法，肯定会得罪了领导，下次你的事情可就难办了。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姚书记拿出烟发给他们俩。“志强，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想通这件事情。真的，有时候我们就是要受点委屈。”他又给点火。
史院长叹口气道：“想不通还能咋办？过去谁能想到老金能提拔起来，都不服气呢，现在还不是要接受这个事实！”
左志强使劲出口气。是呀，现在有气只能忍着了，不然大家看出自己闹情绪，只能降低了自己的水平，再说公司领导也得罪不起。
姚书记看到左志强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笑着道：“对嘛志强，你这就对了，我们相信你还是能正确对待这次的事情的。”
史院长又安慰说：“志强，回去好好工作吧，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就是忍耐三个月，咱们不能让有的人看咱们的笑话。”
左志强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样离开院长办公室的。回到科室，他锁上自己屋子的门，就倒在了床上。
怨不得过年叫史院长和姚书记打麻将，他们都不参加，原来他们早知道该发生的事情了，都是在躲自己。史院长真是太不像话了，他为啥就不能早些给自己透露一点消息，那样自己起码也有些心理准备。欢喜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只是一场黄粱美梦！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该接替蓝院长了，现在却变成了马尚武，医院的人该咋看自己的笑话了，一定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了。还有老婆那一关也难过了。现在咋办？还能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是改变不了的实事呀。唉，只能怪自己在上面没有关系，怪这个社会有理没处说。
天黑了，他也不想回家，就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屋子发呆。
他的手机终于响了。他看表，已经九点多了。这会应该是老婆在外面吃完饭回家了，看他不在屋子里，打电话找他。
左志强也没有接电话，一个人悄悄出了医院。
回到家只见妻子脸色红扑扑的，看样子肯定是喝了不少酒。
妻子问他咋不在屋子里，这么晚上哪去了？
左志强回答说没去哪里，就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进了卧室。
妻子跟着进来，打量着他说道：“哎，你脸色有些不好看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左志强在床上躺下说没啥事，就是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妻子还是有些怀疑，又仔细看看他，说：“哎，我看你有点不对劲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告诉我呀！”
左志强叹口气说：“今天提拔院长的令下来了。”
妻子兴奋地抓着他说：“哦，你的令下来了，那你应该高兴呀！你咋不早说，不然我就不在外面吃饭了，给你好好庆贺一下。”
左志强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妻子那张失望的面孔。“这次医院里提拔的是马尚武，不是我！”他叹口气说。
妻子睁大眼睛道：“什么？不会吧，你不是开玩笑吧？！”
左志强转过身面对着墙壁，说：“我没骗你，不相信你可以问史院长老婆，你不是和她关系很好嘛，她早知道这件事了。”
妻子还是不相信，说：“不可能，年前就上报了你，如果有变化，李姐肯定会早给我通知的，她根本就不会骗我的！”
左志强冷笑说：“史院长和我关系也很好，可是他明明知道事情有变化，他就没有告诉我。我就说过年他都不敢跟我打麻将了！”
妻子急了，又问他真没有骗自己吧？左志强懒得再解释了，干脆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妻子看问不出什么情况，急忙去客厅拿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她跟史院长老婆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问医院里这次是不是真的没有提拔左志强？
史院长老婆连忙表示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刚才听史院长说了这事情。“小韩呀，这次真是对不住了，可是史院长也没有办法呀，提拔马尚武是公司领导的意思，你们也理解一下。”
妻子楞了半天，绝望说：“李姐，那这事就没有办法了？”
史院长老婆又道：“刚才史院长说了，让你多安慰一下志强。姚书记还有三个月就退了，下次肯定不会有问题了！”
妻子放下电话就哭了，埋怨左志强没本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了。左志强委屈说：“我能有啥办法？你不是看到了嘛，你让我去送钱，我按你的意思也办了，可是人家就不要，再说这次是公司领导的意思，史院长他们也没有办法！”
妻子抹着眼泪接着道：“人家那些人，本事没有你大，资历也没你高，现在一个个混的都比你好。你说说现在当官多重要呀，在咱们国家，只要你当了官，就能发财了，当个老百姓多可怜呀，你咋一点都想不清楚，成天就会傻乎乎干活！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一个月才挣这两个鸟钱，你也不感觉到丢人呀！”
左志强来了火，说：“嫌弃我丢人？那你可以跟我离婚呀，我知道你早就看不上我了，我也没有缠着你不放！”
“你不要不讲理，我咋看不上你了？我朋友的老公，哪个现在不都当上官了，家里要啥有啥，就你一天到晚不思进取，还当着个烂医生，我现在都不好意思给别人说你了！”妻子依然不依不饶说。
想当年俩人刚结婚，妻子遇见单位人就夸耀老公是个医生，同事有病了也领来医院看病，还挺是自豪。这些年大家在一起都相互攀比谁的老公官大谁家挣钱多，妻子就再不好意思提起他这个医生了，她们单位人有病也不领着来找他了。
左志强冷笑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看你现在多年轻漂亮呀，随便打扮一下就像个小姑娘一样，追你的人还很多呢！”
妻子很敏感，竖起眉毛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给你说吧，我不是个傻子，我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左志强本来不愿意说破这事情，可是今天一肚子的火气，让他控制不住了。
妻子又哭了起来，抓着左志强的衣服撕扯，说他没屁本事给家里挣钱，现在还说风凉话，还到处冤枉人！
左志强甩开了她。“我冤枉你？你和你们局长没有关系他能提拔你？我告诉你，我是一直忍着你呢，你要是瞧不上我了，我可以跟你离婚，你可以去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他恶狠狠说。
妻子坚决不承认自己和局长有关系，还让左志强拿出证据。
左志强是没有充足证据，但是他内心里一直有这个感觉，而且有一次还看到了那位局长发给妻子手机上的几条暧昧短信。
“你和他没有关系，那你成天跟他打不完的电话？”
妻子解释说她们俩电话是多，但那都是谈工作上的事情。
左志强才不会相信，质问道：“工作上有多少事情说不完，还要回家里说？好了，我不想跟你啰嗦了，我现在要睡觉。你要是想通了，我随时陪着你去办离婚手续！”然后又在床上躺下。
妻子揪着他还是不依不饶，一个劲要让他说清楚。左志强看她今天是不会罢休了。他心里烦躁，不想理睬她，便穿了件衣服气呼呼走出了家门。
冬天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了。左志强不知道该去哪里，看到一家酒吧就钻了进去。
他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喝了起来。在单位里受气，回到家里还要挨训斥，自己现在咋混得如此狼狈？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他需要有个人说话，有个人来安慰自己。他想起了肖娜，于是给她打电话。肖娜这阵也没睡觉，问他这么晚了找自己有啥事？
左志强说自己现在在酒吧里喝酒，问她想不想来？
肖娜问了他在哪个酒吧喝酒，然后说：“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没有十几分钟时间，肖娜开着车就赶过来了。
她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也给左志强带来了温暖。
“这么晚了你咋还喝酒，有啥烦心事？”她靠在他身上温柔问。
左志强苦笑说自己现在无家可归了，只能来酒吧了。
肖娜有些不解，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天医院宣布提拔马尚武当了副院长，你不知道？”他说。
肖娜睁大眼睛道：“不是说你要提拔了吗，咋会是马尚武？”
左志强就把公司领导要提拔马尚武的事情说了一遍。
肖娜愣了会，轻蔑道：“原来你为这事苦恼！当不了副院长也没啥了不起的，咱们就好好当医生，不就是少挣几个钱！我看当了官也没有多少好处，我老公要不是当官，我们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左志强摇着头说：“你能理解就好，可是我老婆不答应，一个劲在屋子里骂我没本事。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简直烦透了！”
肖娜同情说道：“你现在心情本来就不好，老婆还不知道安慰你，你老婆也真是太差劲了，她咋能这样？！”
“她那些朋友的老公都是当官的，一个个都很有油水，她跟人家比较，就嫌弃我没本事，不能给她挣大钱。唉，好了，不说她了，越说越烦，来，咱们喝酒吧！”左志强给肖娜倒了杯酒。
肖娜喝了口酒说道：“志强，咱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老婆咋还没有活明白，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最主要还是感情，金钱只要差不多就行了，一个人一辈子需要多少钱呀！志强，你不要跟她生气了，咱们这个岁数，最害怕心情不好了，所以你要保重身体！”
左志强点头说老婆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故意想给自己找事。肖娜有些好奇，问他老婆为啥要故意找事？
“她可能是有了外遇吧。我隐约感觉到她和她们局长关系很不正常。”左志强这话本来是不想给任何人说的，他感觉太丢人了。
“不会吧，你老婆不是很爱你嘛，而且你们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呀，外面人都很羡慕你们两口子呢！”肖娜吃惊道。
“感情很好？我现在把感情看透了，这世上就是人最善变了，男女之间就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感情！”左志强冷笑道。
肖娜搂住他说道：“谁说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你这话就太绝对了，我就一直还爱着你，我都喜欢你了二十多年了。志强，今晚上我好好陪着你，我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
左志强也想和她在一起，又担心她老公在家里，就问她今天晚上不回家可以吗，肖娜笑了下说：“他在家，不过我不在乎，他现在也干涉不了我。走吧，志强，咱们找家旅馆，早早休息。”然后在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