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妻子每到过年过节收获就很丰富，那些巴结的单位都拎着大包小包来进贡，左志强家阳台上礼物都快堆积如山了，现金卡也收了不少。相比之下左志强就几乎没有人来送礼了。
妻子数着现金卡很是得意说：“你看到了没有，现在就是要当官呢，我一个小小的科长过个年就收了四万六千块钱的卡，你想想我们局长要收多少钱礼物呀。唉，你说你当个外科主任有什么用？成天就知道干活，辛辛苦苦一点好处也没落下！”
看到妻子挣了这么多外快，左志强也是有点气短，说道：“医生手里又没啥权力，当然没人巴结着进贡了。”
妻子冷笑说：“谁说医生就没有权力了，主要是你没当官。不相信你去史院长家看看，他收的礼物肯定不少！”
这点左志强倒是相信，想巴结史院长的人还是很多。
妻子又去整理礼物。“哎，这么多礼物咱们也吃不了，到时候都放坏了，不然你挑上一些值钱的去史院长家里坐坐。我估计过完元旦医院就要讨论你们提拔的事情了，咱们也要赶快活动一下。”她说。
左志强想到这事情还没有落实下来，心里也是有些不安。“行呀，找机会我去他家里坐坐。你看还需要拿钱吗？”他说。
妻子白他一眼道：“当然要拿上钱了，看你说这话多幼稚！”
左志强又有些担忧，说道：“要是史院长不收钱，那多难堪呀？”他一辈子没有给别人送过礼，总觉得这事情很为难。
“嗨，这有啥难堪的，现在都是这个规矩。给你说吧，现在没有人不喜欢钱的，你还发愁钱送不出去！”妻子不屑道。
“可是我和史院长真的不是一般关系，再说人家史院长有钱，也不一定能看上咱们送的这一点！”左志强又说。
“这年头我还没见过不喜欢钱的人呢。我们局长一年捞几十万，也算是很有钱了，可是我看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我承认史院长和你关系是不错，可是万一别人都去给他送钱，就你空着手到人家家里，说不来史院长心里就不舒服了，嫌你不懂规矩！”妻子冷笑道。
史院长当官这么多年，被巴结惯了，说不来现在也变了。左志强感觉这话也有道理，就问需要拿多少钱？
妻子思忖片刻说：“现在当副院长还是很有油水，一年就挣将近二十万块钱，所以我觉得最少也要拿出十万块钱吧！”
左志强感觉十万块钱太多了，有点不能接受。
妻子轻蔑说：“十万块钱还多？看来你真是没有见识。像这么肥的职务，在我们政府部门，不花上三四十万，根本就没门！”
一个科长就要花三四十万，左志强感觉这也太黑了。
妻子不以为然说：“黑什么呀，那些卖官的也会算账呢。你一年就多挣了十五万，花上三四十万，两年就回来了，以后都是干赚了！”
左志强还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说：“可是我真不好意思，不然我就先拿上五万块钱？要是事情成了，以后咱们再送一些。”
妻子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就拿上五万块钱，再拿上一万块钱的卡。哎，最好你今天晚上就去他家坐坐。”
左志强犹豫着给史院长打了电话。史院长说他晚上有事，不在家里。“看来今天是不行了，那明天一定要抓紧，千万不敢耽误了，反正年前一定要拜访一下人家！”妻子叮咛道。
第二天吃过晚饭，左志强又给史院长打电话。史院长接了电话说自己一会有事就要出去，晚上回来很晚了。
左志强放下电话叹气说：“妈的，想送钱还送不出去！”
妻子脑子还是想问题多，道：“史院长该不是推脱吧，不想见你？”
左志强点头道：“嗯，也有可能，这玩意是不好说。他清楚我可能要去送钱送礼，他又不好意思收，所以推脱着不见我了。”
“不行不行，不管咋说你还是要赶紧见他一面，就是他不收你的钱，这件事情也要赶快落实，不然一切都说不来！”妻子着急说。
左志强拿上礼物和钱，这就去了史院长家里。
史院长夫人给左志强开了门，倒茶招待。
“给你说史院长忙着呢，不在家，你还要来呀。”她笑着说。
左志强笑道：“史院长不在也没关系，要过节了，我来看看嫂子你也可以呀。咱们虽然住一块，平常走动还是太少。”
史院长夫人埋怨说：“你看你，咱们两家啥关系，来就来呗，还花钱买礼物！”这女人一直很朴实，人也厚道重感情。
左志强解释说这些礼物也不是花钱买的，都是人家送给老婆的。
夫人笑道：“你老婆单位现在好呀，过年过节人家都巴结。”
左志强笑着说：“那是，她们那些单位有权，巴结的人多。”
史院长知道这两天晚上不停要有人拜访，不敢在家里呆，领着谭科长在外面打麻将快活。他给老婆交代了，有人来家里，尽量打发走。
院长夫人说道：“唉，现在就你们搞医的可怜，手里没权。像小左这么聪明能干，要是学个工科，现在最少也是处级级干部了。”
“没办法，谁知道现在差别这么大。人家那些当官的，一年都挣好几十万了，我们一个月才三四千块钱！”左志强苦笑了下道。
夫人也感慨说：“是呀，你大学毕业二十多年，现在才挣三四千块钱，是太少了。所以小左你要好好奋斗，这次争取当上院长。”
左志强点着头笑说：“我当然要好好奋斗了，只是现在竞争太激烈，这事情还要史院长多多关照！”
夫人道：“小左说这话就客气了，你们俩几十年的关系了，史院长不关照你关照谁！”夫人不了解内情，认为左志强这次肯定没问题。
两个人东拉西扯，聊了半个多小时。院长夫人急着看电视剧了，眼睛不停看墙上的表，说：“老史说晚上回来可能要十二点多了。”
左志强明白人家是下了逐客令，于是站起身说：“那好吧，我就不等院长了，你也忙吧。”说着拿出钱和卡放在茶几上。
夫人赶忙拦住他。“钱和卡你拿回去，礼物我们可以留下。你这个人，你把老史想成啥了，他咋能收你的钱！”女人不满道。
左志强有些尴尬，一个劲让夫人别客气，一定要收下卡和钱。
夫人拿起钱和卡硬是塞进了左志强兜里，生气道：“哎，我给你说，你今天要是不把钱拿走，以后就别叫我嫂子了！你这个人现在咋这样，把嫂子也当成外人，我要是拿你的钱，让我以后咋做人！”
左志强脸都红了，说她要是不拿钱，自己回去了不好交代。
夫人说：“我一会就给你媳妇打电话，我要好好骂她一顿！小左，我们家老史不管咋说一年也挣个二十多万，我们不缺这一点钱呀！”
左志强被史院长夫人硬是从屋子里撵了出来。他心里热乎乎的，能感觉到史院长和夫人对他的一片真诚。
妻子看他回家了，急忙问他钱送的情况。
左志强埋怨道：“你看看，我说不用送钱了吧，你非要让我送，闹得多难堪。刚才嫂子都生气了，硬是把我撵出家门的！”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哎，可能是嫂子的电话，她说要骂你呢！”左志强道。妻子急忙去接电话。电话果然是史院长夫人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好好教训了妻子一番。妻子满脸笑容，不停道歉。
妻子还是多了个心眼，放下电话纳闷说道：“哎，你们史院长不收钱，不会是不想给你办事了吧？”
“肯定不会的，你想想咱们两家关系多少年了，而且上次史院长也亲口答应这次要把我提拔起来的。”左志强说。
妻子终于放心了，笑着说道：“主要还是史院长挣钱多，看不上咱们送的这点钱。像我们地方部门，全凭了卖官挣钱呢。”
“也不是挣钱多的问题，主要是史院长和我关系一直不错。我说了嘛，人不可能收我的钱的！”左志强心里也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