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马尚武老婆手里拿着一大袋子礼物进了他的办公室。马尚武看她进来了，问她这么早来这里干啥？
老婆笑着说道：“我来看看谭科长老娘呀！人家在你这里住院，咱们也要表现热情一点，那样才能巴结住呀。”
马尚武不满道：“我在这里好好给她看病就行了，你还买什么礼物呀，那玩意不花钱呀！”马尚武最舍不得花自己的钱。
老婆笑着说：“其实这些脑白金也没有花钱，还是以前病人送你的。你说那些病人也不像话，送你这玩意干啥，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放家里都浪费了，咱们刚好送给谭科长老娘。”
马尚武这才安了心。“不过那些脑白金时间长了，可能过期了吧？别让人家发现了。”他又道。
老婆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还差一个月才过期呢。“再说送礼的人这么多，她们也不会想起来是咱们送的呀。”她说。
“那好吧，咱们赶快去看看，不然一会看望的人多了，发现咱们两口子都在这里，会说闲话的。”马尚武说道。
马尚武领着老婆来到了高干病房。老婆比马尚武还会来事，见了谭科长老娘就像见了自己的亲娘，格外亲热，好一阵嘘寒问暖。
谭科长很是感动，拉着马尚武老婆说：“我妈在这里住院已经很麻烦马主任了，你还这么热心，你们两口子对人真是太实诚了！”
老婆笑着道：“嗨，妹子，咱们一起多少年了，都是自己人，马主任这样还不是应该的呀，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昨天晚上听说老太太心脏挺严重，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给马主任说了，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想尽一切办法给咱们老太太治病！”
又有人来探望谭科长老娘了，两口子这才从高干病房退出来。
马尚武刚在办公室坐下，内科护士长进来了，汇报说6床病人到现在还不交钱，人家底下住院处已经不让药房给他取药了。“哎，主任，这个病人太麻烦了，我看咱们干脆叫他出院吧！”她说。
“行呀，这些家伙，没钱还住什么院，咱们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马尚武虽然是从农村出来的，可是对那些穷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护士长看他同意了，这就准备通知病人办理出院手续。
“哎，护士长，不然你把他们家属叫来，我再跟他们谈一下，如果这家伙再不交钱，马上就给他们办出院手续！”他想了想又说。
护士长一会就叫来了6床病人的儿子。“哎，你们是咋回事，给你们说了多长时间了，还不赶快拿钱，我们现在可是没办法给你们治疗了，不行你今天就出院！”马尚武训斥说。
病人儿子是个农民，穿得很寒酸。他忙给马尚武说好话，哀求让再宽限上几天，说他们家里也正在想办法。
“你们想了多长时间办法了，可就是不拿钱来，人家药房已经不给你们取药了，你给我说也不顶用！”马尚武冷冷道。
“这次是真的，我们家里准备把一头牛卖掉。马主任，你看我爸这病还有没有希望了，不行我们就不花这个钱了？”病人儿子道。
一头牛还能值几千块钱。“咋能没希望，上次不是给你说了嘛，有一种进口蛋白，对你爸的病很有效果的。”马尚武说。其实病人已经属于肝硬化晚期了，用上这些药也只能延缓一下病情。
“那好，我今天就回家卖牛。那一头牛也能卖个五六千块钱，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只管给我爸爸看病！”病人儿子说。
“对嘛，赶快回家把牛卖了，给你爸好好看病，还是很有希望的。你这小伙子还不错，挺孝顺的，不像你那两个弟弟，连你爸的死活都不管，看病也不愿意出钱。”马尚武表扬道。
病人儿子叹气说：“唉，我爸这病看起来也太花钱了，也不能怪我弟弟他们。他们就靠着种几亩地，家里都没钱。”
马尚武拍拍他肩膀道：“小伙子，赶快回家去一趟吧，我给医院再说一下，宽限你们几天。你要是再拿不来钱，我可帮不了你了！”
小伙子走了，马尚武看病房里没多少事了，就给“同仁”药材公司的经理打电话。那家药材公司让他帮着推销进口蛋白，说好一瓶药给他一百五十块钱回扣，这几个月他已经在病房里推销了五十瓶药了。他算算账，除过给别的医生一小部分，自己应该能拿到五千多块钱了，不由心里一阵窃喜。
他和这家药材公司的经理是老关系了，这些年一直悄悄帮着他们推销药品，所以相互也都很信任。本来这种进口蛋白应该通过采购进入医院，这样他使用起来更名正言顺，可是他给药剂科冯科长打招呼，冯科长借口说这个药品太贵，使用人不多，拒绝了他，没办法他只好悄悄让病人到那家药材公司去外购。
这个冯科长，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朝一日老子要是当了院长，首先把他撤掉，好好出口这个恶气！
他打通了药材公司经理的电话，问牛经理这会忙吗？
牛经理说还是那样，忙着四处推销，然后问马主任有啥事吗？
“哦，是这样，最近你的药品在我们科销售得还不错，都有五十多瓶了吧，现在我们科的医生都急着向我要钱呢。”马尚武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急着要钱了。牛经理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说：“是呀，你们这几个月用了不少药了，是应该给结一次账了。“
“那就这样吧，我现在有点时间，我就过去一趟。”马尚武说。
牛经理答应他过来，马上给他准备钱。
马尚武放下电话去了护理部，对护士长说自己要到市医院联系业务，就算是打了个招呼。出了医院门马尚武就坐上了出租车。
“同仁”药材公司在北郊的一条小街道上。这家药材公司实力有限，这些年经营的半死不活，租得门面房看着也破破烂烂。
马尚武一进门，牛经理就急忙给他倒水发烟。
“哎呀马主任，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我们给你把钱送去，可是这几天有些忙，还让你亲自跑一趟。”牛经理连忙道歉。
马尚武表示没关系，自己本来也是上街，顺便到这里看看。
牛经理给马尚武点烟，笑说：“已经让会计取钱了，你稍微坐着等一会。”马尚武吸了口烟，问牛经理最近生意咋样？
牛经理叹口气说：“唉，现在生意不好做，挣点钱难呀。最近这些天，我们的业务员都在跑医院，争取多打进几家医院，那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急忙也没多少效果。”
“你的进口蛋白价钱也是太贵了，病人有些承受不住。要不是我们使劲给病人做工作，真是不好销呀。”马尚武道。
牛经理表示感谢，又苦笑道：“没办法呀，你也知道，进口药本来就贵，再给你们医生一些回扣，药价自然就下不来。”
“其实你们还是要多想办法，最好能把你的药品打进医院，然后再给医生做工作，这样肯定就能提高销量了。”马尚武出主意说。
牛经理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有点无奈，又哀叹了一番目前的困难。
马尚武轻蔑道：“那你花钱呀，看来你还是钱没到位，现在只要用钱开路，还能有办不成的事情！”
会计从银行回来了，牛经理问取上钱了没有？
“经理取上了。哎呀，银行里这会人正多，我在那里等等了好长时间。”会计放下皮包，赶忙喝水。
牛经理吩咐会计把马主任的账算算，今天把钱给人家。
会计喝了水按着计算器算了一下账，说道：“马主任一共用了五十二瓶药，应该给你七千八百块钱。”这个结果和马尚武统计的一样。
牛经理把钱给马尚武，笑着说道：“现在你们当医生的还是不错呀，三个多月轻轻松松就挣了七八千外快。”
马尚武装上厚厚一沓钱心里欢喜，说道：“嗨，我们科这么多医生，这些钱其实分到每个人手里也没多少了。唉，现在不好好挣钱咋办，这年月有钱就是爷，没钱的人只能当孙子，谁也不会可怜你的！”
“对，这话有道理，咱们这样拼命还不都是为了多挣点钱！”牛经理看没啥事了，又邀请马尚武玩一会麻将。
马尚武平常喜欢打麻将，每次来这里都要和他们玩上一阵。“行呀，咱们玩一会。科里的工作我都布置好了，革命工作还是要慢慢干的，要劳逸结合！”几个人就支开了麻将桌，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老婆打来了电话，埋怨他咋还不回家？
马尚武撒谎说来了几个朋友，他现在在外面陪着吃饭呢。老婆那女人比较懒，平常老想让他做饭伺候。
马尚武关了电话。牛经理笑着问：“马主任挨老婆训了？”
“没事，老婆看我没回家，有点不放心。哎，下午还要上班，咱们以后再玩吧。”马尚武说。玩了两个多小时，他赢了八十块钱。
牛经理笑着说：“对对，吃饭的时间到了，大家肚子也饿了，那咱们就不玩牌了，一起吃个饭吧。”
“行呀，咱们兄弟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我今天请你们！”马尚武一高兴就大方着要请客。
平常都是牛经理请马尚武吃饭，所以还坚持要请他。
马尚武笑道：“嗨，咱们哥俩还客气什么呀，再说我今天不是赢钱了嘛。哎，牛经理，给你说件事，如果有人怀疑我把病人介绍到你这里买药拿提成，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牛经理拍着马尚武肩膀，笑着说：“知道知道，这你就放心，咱们做生意多少年，咋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如果有人来调查你，我就一口咬定，没有给你提成，根本不认识你。马主任还很小心呀，其实现在这种事情都没有证据，谁管那么多呀。”
几个人吃完饭，马尚武去了邮局，想给老家寄些钱。
老家经济情况不好，底下两个弟弟都务农，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父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最近老家准备盖新房，给小弟弟娶媳妇。
他们家房子都有几十年历史了，破旧得不成了样子，在农村如果没有新房子，弟弟连媳妇都没办法娶。要盖一套新房子，最少需要十来万块钱，可是他的经济大权都让老婆掌握着，他想帮助家里也没办法。刚好现在手里有了五千多块钱，他可以悄悄寄给家里。
寄完钱，他给家里拨通了电话，问候父亲一番。
“我这身体好着呢。现在天天白面馒头，日子好得很，人身体能有啥病呀，你就放心吧！哎呀，你说国家政策现在多好呀，咱们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天经地义都要交税，现在都不用了。所以儿子你可要好好工作，给咱们国家争光！”父亲满足说道。
马尚武应付几句，又问起家里盖房子的情况。
父亲汇报了一下准备的情况，让他就别操心了。马尚武说：“那好，我最近是很忙，家里盖房子也没时间回去。爸，我今天给你们寄回五千块钱，你们看着收一下，盖房子需要钱。”
父亲忙说道：“钱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还问信用社贷上几万块钱，应该没大问题了，你就别拿钱了。你拿点钱也不方便，小心媳妇跟你吵架。”父亲老担心儿子和媳妇闹矛盾。有一年马尚武给了两个弟弟五百块钱学费，被老婆知道了，狠狠闹了一场。
“没事，这些钱都是我的外快，媳妇不知道。盖房子钱不够你就先借点，将来我会想办法给人家还的。”马尚武对父母亲还是很孝顺。
“哇，你能挣这么多外快，那你可要好好工作，将来当上院长，把你弟弟都关照一下，让他们也多挣点钱！”父亲高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