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成豁发慌了:“别,宝萍,我成豁发糊涂、该死,我,我会谴责自己一生的!咳,都怪我,也怪,也怪我那狠心的亲弟弟成豁达,是他毁了我的爱情我的一生啊!”
“住口,”东方宝萍胸脯起落,“你这样的人也配谈爱情?”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等等,”成豁发喊住她,“宝萍,我对不起你,事情已经这样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你,我是真心的,我成活发是说一不二的。你只管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是我办得到的!”
东方宝萍止住步子,说:“我要离开你的公司。”
成豁发无奈地点头:“可以,只是你一个女人去哪里呀?”
“这你不用管。”
“那,好吧,我给你一大笔钱,在美国没有钱是不行的。你可以用这些钱去找工作或是去办公司。”
成豁发信守诺言,果真给了东方宝萍一大笔钱。
东方宝萍独自离开了成豁发的CF公司去了旧金山,凭着商业学识和精明,办起了自己的SM公司,专门经销洋火、洋皂等日用品,后来又经营起洋油来。她主要和国内的商人做生意,再也没有和成敬宇联系,更不会和成豁发联系。她深感到,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去见敬宇,她把那甜蜜而又苦涩的爱情种子深埋心底,这本以为也许还有希望的爱情种子只能到下一辈子再发芽了。
她也还有希望,那就是一定要襄助水龙哥经营起自己的国轮。她以中国女商人的面孔频繁地出现在如战场般的商场上。由于她的发愤、精明、能干和勤奋,居然发了。她让忠实的手下人为水龙送了钱去,并不说明是自己送的钱,她愧疚自己无颜面见水龙,就让这些钱来报答水龙哥的救命之恩、圆水龙哥的轮船梦吧。
东方宝萍终于回国来了,一是她太思念祖国;二呢,她的SM公司在家乡重庆做了笔大生意,她必须回来;三呢,她也还是思念家乡的朋友。
轮船过湖北巴东县属之“泄滩”时,东方宝萍去到了船头,看着浪漩满江的湍急奔流,她那心紧了,那年,那德国瑞记洋行的“瑞生号”轮船就是在这里沉没的。而她乘坐的这艘国轮高鸣汽笛,“突突”穿行在恶浪、礁石之中。她暗暗祷告,河神镇江王爷,保佑我此行平平安安,保佑我国轮平平安安。
一股大浪扑上船舷,江水溅湿东方宝萍的衣裙。她后退一步,又依到船栏边上,心里笑道,水妹啊,你是不怕峡江水浪的呢。就轻声唱:
冬月腊月天气短,
妹在船边补衣衫,
水波涌来浪花高,
有条江猪扑船舷。
东方宝萍唱完,扑哧自笑。就听见有人轻声喊号子:
二四八月天气长,
妹在船边洗衣裳,
捞起江水棒棒打,
敲得哥哥心发慌。
这声音好熟悉又好遥远了啊!
东方宝萍循声四望,又上望,才发现是轮船顶层的驾驶室里有个人在唱,正两目灼灼看着她。她开始不敢认,终于喊:“是你,是水龙!”
水龙和水妹意外相见时,轮船已平安驶过“泄滩”。
水龙身穿船长服头戴船长帽,魁伟而帅气。水妹还是当年在东川书院时的那身打扮,穿右开襟下摆成弧状的枇杷衫和长裙,足蹬一双青色布鞋,头上既不是未婚女子蓄的长发也不是已婚女子挽的毛纂,而是齐耳的短发。难怪,在驾驶室里的水龙一下子就认出她来。
二人坐在船长室里时,都格外激动、高兴。
水妹说:“真巧,万不想,这‘峡江轮’就是你经营的,我可是花高价钱买到的票!”
水龙说:“水妹,你我有缘呢,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水妹一笑,说:“后年我就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老了。”
水龙盯水妹说:“不老,水妹在我水龙心中永远年轻,你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
二人摆不完的话。水妹说了在美国读书、经商的一些事情,而一说到成豁发和成敬宇时就把话题岔开。水龙自然说了经营轮船的种种事情,当说到他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时,水妹就笑,说:
“这是你郑水龙一心要经营自己轮船的决心感动了上苍,指使友人襄助呢!”
“嘿,你说这话啷个和雷德诚讲的一样?”
“这证明我说对了。”
“我郑水龙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一定要将那资助款给其入股,或者连本带利还给人家。”
“肯信你就找得到。”
水龙看水妹,突然想到啥子:“水妹,这钱怕是你给我的吧?”
水妹笑了,故意说:“我倒是想给你呢,就是还没有这么大的本钱,等我资金雄厚时,我会资助你的。”
水妹这一说,水龙心里就扑扑跳,是当年那水妹为他包扎伤腿时的那种心境,问:“水妹,你,在美国成家了吧?”
水妹两眼发湿,摇头。
水龙一阵高兴、激动,挨坐到她身边搂她的柔肩,颤声说:“水妹,这么些年了,我一直在等你!”
水妹移动了下身子:“水龙哥,别这样,人家看见不好。”她这样说时,心里好痛,她这身子是不值得水龙碰的。
水龙心里也好痛,她心里还是牵挂着成敬宇啊,可是,成敬宇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又往水妹身边坐:“水妹,你心里就真没有我郑水龙呀?”
水妹说:“水龙哥,我是无时不刻想着你的。只是我,……”她那我早已经把身子给了成家人的话说不出口啊,潸然泪下,心里说,水龙,我水妹对不起你啊。
“水龙,你不吃饭呀?”赵嫱走了进来。
三个人意外相见,由水龙做东,在船上的餐厅吃包席,自然是摆不完的别情说不完的话。赵嫱察言观色,心里高兴而又难过。高兴的是老朋友相见,难过的是水龙那心始终在水妹那里。心想,我赵嫱等得,我是不得放弃的。
轮船过秭归县的“新滩”时,风疾浪高,“峡江轮”左偏右斜,在浪尖翻腾。
水妹取了早已备好的香火、纸钱,到船头顶风焚香跪拜,祭奠在这里遇难的父母双亲。她焚香跪拜时,那嗖嗖秋风带了冷凉的浪花扑湿她的面颊。水妹心想,这扑面而来的水花是父母双亲伤感的泪水呢,不禁悲泪下落:
“父母大人,女儿东方宝萍在这峡江上祭奠二老双亲了。女儿不孝,连二老的尸骨也未打捞上来,今风疾浪大,是你们在责怨女儿吧?要是的话,你们的怒怨全都冲我来吧。女儿只求二老在天国平安,求二老保佑我国轮平安,这‘峡江轮’是女儿的救命大恩人郑水龙先生经营的啊!……”
水妹这一番述说,那秋风小了,水浪也渐势平缓。
祭毕,水妹又回身跪谢救命恩人郑水龙:“水龙,要不是遇了你的相救,我这性命早已休矣,我现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水妹这样说时,更觉得自己对水龙的那点资助不足挂齿,也为水龙现今的成就而欣慰、感慨。
水龙连忙扶起水妹:“水妹,是我郑水龙应该自责,是我没有能够打救起你的父母双亲来。”揭下船长帽,目视滔滔流水,向长眠大江的水妹父母默哀。
赵嫱早唏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