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安慰他
演出进行到《堂辨》一折。昆剧院的演出厅，沉浸在《锁寒烟》仙气飘飘的氛围里。
俞桑坐在靠后的角落里，看戏的角度不算太好。可作为主创人员之一，她尽量坐在边角，把好的位置留给观众，这也是昆剧院的惯例。
章先生、秦砚他们也都坐在附近。
只是，俞桑看着舞台上精彩表演的郗青，又看了眼侧前方的秦砚，心里忍不住滋生出了一丝失落。
她身旁的座位空空如也。
是给靳舒阳留的。
也不知道，他那边的颁奖礼是什么情况。
今天，对于俞桑来说，是编剧生涯的重要时刻；而对于靳舒阳，也是他演员生涯的重要时刻。
虽然俞桑嘴上说最佳新人奖，靳舒阳就是个陪跑的。可她看过《玉碎》的样片，整个制作从导演、剧本、服化道……都是上上成！
而靳舒阳的表演，也着实震惊了俞桑。
他在电影里，脸上长期裹着一层风沙，穿着最质朴、最简单的衣服，一点儿没有之前演偶像剧时的颜值。
他把自己变成了《玉碎》里为了制作箜篌而疯狂的手艺人，不是演，他就是！他从心底相信，也让观众从心底相信。
那一晚，俞桑第一次为靳舒阳的表演落泪。
最佳新人奖，她知道，靳舒阳得奖的概率并不小。
只是可惜，她无法现场见证这一时刻。
同样可惜，靳舒阳也无法在现场看到《锁寒烟》首演。
诚如她给《锁寒烟》的结局，丹娘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也失去了仙法，大团圆的结局里，也难免有一些小遗憾。
人生亦如是。
可只要身边的人还是你，心里的人还是你，所有遗憾，也不过是一路之上的点缀，终将酿成属于彼此的独家回忆。
《锁寒烟》演到最后一折，一支同场曲之后就要落幕。
俞桑看着舞台，眼眶忽然湿润。
剧情，仿佛与她的人生重叠，在舞台上，酣畅淋漓。
正此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雪白纸巾，带着茉莉花的香气，是俞桑常用的牌子。
她一愣，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不知何时，靳舒阳已经坐在她身旁，穿着黑色的休闲连帽大衣，肩头还有未化的残雪。
他冲她轩眉一笑。
俞桑也笑了。
含着泪，笑得恣意张扬。
大幕落下，观众全体起立，雷鸣般的掌声忽然爆发，经久不绝。
舞台上的演员一一谢幕，可观众掌声不停，始终不放他们回后台。大幕起落三次，演员们才终于在一片掌声中，走下舞台。
后台里，主演们把鲜花排好放在条桌上，才坐下休息。
很久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鲜花了，还不包括剧院门口其他戏曲单位、戏曲社、戏迷们送的花篮，从剧院大厅，一直延伸到后台门口。
花香扑鼻，前所未有的壮观。
和以前不同，这一次大家都没有迫不及待地卸妆，而是兴奋地复盘着今天的演出。
郗青拉着宁艳，眼神发光：
“艳艳最后的出场简直太美了，我都快被你掰弯了！”
宁艳笑起来：
“你才棒好吗？！最后一段套曲一气呵成，比之前任何一次排练的效果都要好！院长果然说得没错，你是舞台型选手！”
她咽了咽口水：
“你不知道，我唱最后结尾那支【满庭芳】时，突然口干，一支曲子唱下来，嗓子都快冒烟了！你听着会不会很明显？”
郗青摇头：“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好吧！现在好点儿没？我去给你倒杯温水吧。”
话音未落，许绍经过，递来一个粉色的水晶保温杯。
瓶盖上有宁艳最喜欢的美少女战士变身棒的浮雕，里面泡了杭白菊和胖大海。
宁艳愣了一下，顺势接过，灌了一大口。
她实在是太渴了。
“谢谢啊！”她冲许绍甜甜一笑，眼睛弯成月牙。
许绍已经把戏服换下来了，只穿着水衣水裤，戏妆还没卸，俨然戏台上那个器宇轩昂的君子。
郗青看看许绍，又看看宁艳，很有眼力见儿地默默走开。
她把精致的戏服小心翼翼地脱下，交给衣箱老师，才走向自己常用的那个化妆台。
秦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杯温水已经放在她的化妆台上。
郗青走过去，抱起水杯抿了一口：
“爱情之水啊！”
秦砚：“嗯？”
郗青朝宁艳和许绍那边使了个颜色，二人正聊得开心，宁艳脸色有点红，透过油彩都能看出来。
秦砚也搭了一眼，一脸吃瓜的表情：
“我还以为许绍还得闷个一年半载呢！”
郗青憋笑：“大概是看院长打算撮合李珩师兄和艳艳，着急了吧！”
剧场内，俞桑和靳舒阳等观众差不多走完了，才起身往后台去。
从走廊的窗户看出去，还有许多观众等在昆剧院门口，等主演卸完妆出来送花、合影、签名。
靳舒阳看稀奇似的，伸长脖子：
“还真有点儿追星的架势啊！”
俞桑笑了笑，手肘戳了戳靳舒阳的胳膊：
“你那边怎么样？最佳新人奖get了吗？”
靳舒阳撇嘴，耸了耸肩：
“痛失。”
俞桑拍拍他：
“没事儿，再接再厉嘛！实在不行，你再练练，回来演昆曲也可以嘛！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演主角，但你是童子功，跑个龙套还是绰绰有余的！”
夺笋呀！
靳舒阳也算习惯了，俞桑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怼他！
靳舒阳：“是，女王大人。”
俞桑怕靳舒阳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冲进了后台。靳舒阳是容易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的人，只要够气氛high，他就来不及失落！
一进去，二人就看到秦砚在帮郗青拆头面。
靳舒阳咂嘴：
“可以啊，砚哥，这都学会了！”
秦砚仔细摘头面，没有抬眼，只是笑了笑：
“你也很强啊，影帝！”
影帝？！
俞桑一脸肉眼可见的震惊，转头盯着靳舒阳。
靳舒阳抠了下脑袋，嘿嘿：
“痛失最佳新人，得了最佳男主。”
俞桑：“……”
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