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拐弯，不回头
这也能上热搜？
郗青愣愣看着手机，又看向靳舒阳。
他正被围在人群中央，一点缝隙都没有，周围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靳舒阳流水线似的帮人签名，都快被挤成纸片人了。
郗青捏紧手机，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
上热搜的是靳舒阳，不是昆曲。
“这就是市场。”头顶忽然压下秦砚的声音。他站在郗青身后，单手揣在裤兜里，面无表情看着人群，“吸引他们的不是昆曲，只是靳舒阳。更确切地说，也不是靳舒阳本人，而是他们公司为他打造的人设。”
郗青抿紧唇角，垂下手，把手机捏得更紧。
秦砚说的没错，市场就是如此，即使自己再不愿意承认，可人群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不在乎表演的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靳舒阳站在这里，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比剧院的人卖力演上几个小时要吸引人。
郗青垂下睫毛：“但也没关系呀。”她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昆曲也不例外。还有人对钱不感兴趣呢，不是吗？
这群人刚听了昆曲，不喜欢，另一群人接触后或许会喜欢，昆曲只得昆曲该得的喜欢就好。秦教授，按你们金融学的说法，这叫‘细分市场’，对不对？”
秦砚微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郗青脸上本应是个自我安慰的笑，他却总觉得那笑容里有种难以名状的从容。
仿佛一个人走在偏僻的小路上，周围刮着风，没有同伴，只有黑漆漆的森林。但她似乎走了很久，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不紧不慢，不拐弯，也不回头……
秦砚垂眸看着她，不置可否。
郗青没有再辩，从包里拿出两张戏票，举到秦砚面前：
“秦教授，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我会修改后再去试试别家的。谢谢你和栾总抽出时间听我这个不专业的BP汇报，这是今晚的演出，也是我唯一能给的感谢了。如果有兴趣，欢迎来看。”
说完，她把戏票塞到秦砚手中，礼貌一笑，转身朝外走。
还是那么从容，波澜不惊，似乎秦砚来与不来都无所谓，投不投资也无所谓。
她就那么走了。
不拐弯，不回头。
“青姐！”靳舒阳看郗青要走，忙挤开人群追出来，“等等我！”一面回头瞪栾鹤立一眼，“装备你别想要了！”
栾鹤立：“……”关本少爷什么事？！
眼看员工们就要追出去，栾鹤立没好气地吼道：
“你们来工作还是来追星的！”
员工们脚步一滞，迅速四散，窜回工位，埋头工作宛如鸵鸟。
秦砚倒没在意这场闹剧，只是看着手中的戏票拧了拧眉。
票根设计很普通，和话剧票差不多，一点也看不出昆曲的元素。剧目是《牡丹亭》，郗青饰演杜丽娘。
栾鹤立探头扫了一眼：
“要不去看看？”
话音未落，秦砚把戏票一折，随手扔进垃圾桶，迈步走出大门。
栾鹤立：“……”他招谁惹谁了？！
鹤行基金楼下，靳舒阳快步追上郗青。
他大喘着气，也不敢摘口罩：
“青姐，你怎么走这么快，不会生我气了吧？”
郗青遂放慢脚步，笑道：
“我不是怕你粉丝吗？”
都一起上热搜了还能不赶紧溜？想起靳舒阳的粉丝在网上的战斗力，郗青就瑟瑟发抖。比起等这小子，还是保命要紧。
靳舒阳挠挠头，憨笑：
“不好意思啊青姐，昆剧院的事不仅没帮上忙，还惹出这么大乱子。不过你放心，热搜已经秒撤了，应该没传开。”
他拿出手机给郗青看，热搜果然不见了。
热搜第一变成了两个演员公布恋情，全网关注点瞬间转移。
郗青松了口气，接着朝公交车站走。
靳舒阳跟在她身后：
“青姐，我也不知道栾鹤立这么不靠谱，回头我再找找别家，实在不行的话，就我来投呗！总之不能把昆剧院交到外人手里！”
郗青噗嗤笑了。
靳舒阳都这么大个人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没事的，小太阳，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昆剧院没有人懂金融，是我们自己不专业，秦教授和栾总拒绝我们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看向靳舒阳，像教育一个小朋友，“你的也不是。”
“至于那份BP……”郗青振了振精神，“再修改就是了，才试一家，总不能就打退堂鼓吧！”
她朝靳舒阳展颜一笑，好像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春日的阳光洒在女孩子的身上，她的笑容明媚又温暖。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都朝着cbd快步涌进，只有她，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腔孤勇，不急不缓。
不拐弯，不回头。
靳舒阳看着她，心中有些情绪在膨胀，充斥着他的心脏，就要喷涌而出。
他想起了当年在戏校的时候，天一亮，整个学校的孩子就一起出功，练发声、练身段、学新戏，寒来暑往，日复一日……
那时候，一折戏要学好几年才能上台，然后用一辈子来打磨，人的欲望纯粹到难以置信。
不像现在，每天都是赶不完的通告，讨好不完的粉丝，占不完的流量……
那时候的靳舒阳，只想学好戏，先跑几年龙套打基础，再演几年配角和折子戏，等戏演好了，就争取拜个名师，形成自己的风格，排属于自己的全本大戏。
如果不是那件事，他现在或许就是昆剧院舞台上，和郗青比肩的王孙公子了吧。
靳舒阳垂眸一笑，有点自嘲，有点无奈，可他一抬起头，笑容里又充满阳光，变成了那个温暖所有人的小太阳。
二人在路边的公交车站前站定，眼看公交车就要到站，不远处一辆白色保姆车忽然加速超车，一个急刹，停在在郗青和靳舒阳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轮廓精致的女人脸，红唇大波浪，一看就气场超强。
她看一眼靳舒阳，又扬起下巴打量郗青：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