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福利
《锁寒烟》的首演时间定在了第二年春天，花朝节的时候。
按照往年的惯例，昆剧院冬天是要冬休的，被郗青她们戏称为“放寒假”。而今年，整个昆剧院上下正紧锣密鼓地排练，临近过年，也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李珩本来是打算回老家过年的，可是自己有几个非常复杂的身段，需要长期练习。他怕一回老家，爸妈就要拉着他出去相亲，就算在家，耳根子也不清净。
他都脑补出了他二姑磕着瓜子，把脖子伸进他的窗户，一口大嗓门的苏州腔，喊：
“阿珩啊，唱什么戏啊，没女孩子都说兀前途，找不到老婆得！找个正经工作好哉？”
李珩那种盘旋着画面与声音，瞬间头疼。
于是，他向俞院长申请，今年不回老家了，就留在昆剧院排练。
俞院长自然同意，不过看着单身了三十多年的徒弟，还是有点儿同情：
“珩儿啊，可惜桑桑被靳舒阳那小子拐走了，不然我就介绍给你了！”
李珩虎躯一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俞桑那暴脾气，他可受不了。
幸好幸好……
俞院长抠了抠他的地中海脑袋：
“让我想想，咱们昆剧院单身的姑娘不少吧？好像宁艳就没谈恋爱……”
话音未落，许绍从窗外伸进个脑袋，一脸紧张。
他刚要去找郗青拍曲，路过院长办公室，好巧不巧，刚好听到。
许绍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我怎么听说宁艳有男朋友了……”
俞院长：“真的？”
许绍笃定地点了一下头。
俞院长打量他一眼。这孩子一向老实，从不撒谎，而且和宁艳关系好，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李珩看看许绍又看看师傅，哭笑不得。全昆剧院可能只有宁艳还不知道许绍的心思了吧？
他笑了笑：
“师傅，我不急。我是大师兄嘛，等师弟师妹们都尘埃落定了，我再考虑个人问题。”
又对着窗口的许绍道：
“你倒是抓紧啊！”
许绍吐了下舌头，水袖一扯，行了个昆曲的揖礼：
“小生明白。”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又走过一截回廊，穿过一个小院子，许绍才来到排练厅。
已经是隆冬的，雪很大，把昆剧院的院子全都染成了雪白一片。时而有人走过，唱着曲儿，嘴角冒出一团团的白烟。
郗青正在练她的一场独角戏。
大冬天，穿着短袖，一身的汗。
秦砚在角落盘腿坐下，手边是已经准备好的一大保温杯的温水、一盒切好的水果，等郗青休息的时候喂她。
许绍啧啧：“狗粮有点儿撑。”
他敲了敲虚掩的门：
“秦教授，青子练完了吗？”
秦砚转头看去：“进来吧，正等你呢！”
许绍和秦砚打了个照面，等郗青把剩下的半支【懒画眉】唱完，便开始和她排《回生》一折，讲的是许绍演的皇帝落难中刀，即将丧命，苏知鹤用精湛的医术救活他的剧情。
整折参考《玉簪记·琴挑》的模式，用了两个套曲，虽然曲牌多有重复，却变换无穷，两个角色关于病情、关于自己的身份，各有隐瞒，一问一答之间，很有意思。
郗青出场亮相，一口地道的闺门旦念白：
“一径行来，杨柳依然，飞花成泥。我苏知鹤，得丹娘阿姊相助，悄出府门，行医行善。有道，是何须钗裙怜落玉，闺楼妙手可回春。”
接着许绍也出场。
秦砚对着剧本的文字，看他们排练。
几人丝毫不知，窗外一个摄像头，正悄然立起。
许绍与郗青一唱一和共八支曲，完整演下来的时候，二人都累得不行。
秦砚忙过去架着郗青，虽然她也不至于站不稳，但特别累的时候总希望有个肩膀，让你随时可以靠上去，安心又放松。
秦砚把保温杯里的温水倒在盖子里，举到郗青嘴边，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秦砚：“葡萄要不要现在吃？都剥好了。”
郗青点头，秦砚又喂了颗葡萄给她。
许绍：“……”
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他经常和郗青演对手戏，看这俩人中场秀恩爱也早就习惯了。可此时此刻，许绍还是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哎……就，有点儿难受……
窗外摄像头后的屏幕里，弹幕忽然刷得疯狂。
“我以为我是来看排练直播的，没想到是言情剧。”
“磕到了磕到了！青子姐姐和她男票好甜！”
“这是我不充钱就能看的吗？！”
“该说不说的，许绍哥哥内心有点强大。”
“抱抱许哥哥，本单身汪感同身受。”
“楼上拉倒吧！许哥哥不是和宁艳小姐姐在一起吗？”
“？？？有瓜？”
“我有他们的直播cut！眼神太有爱！不在一起很难收场！”
……
排练厅里，许绍继续接受暴击。
郗青一脸疲惫对着秦砚，噘着嘴：
“太累了！有时候都不想演昆曲了！”
秦砚笑：
“那好啊，我的工资应该还够我俩的基本生活。”
【弹幕】：
“金融大佬的《基本生活》……”
“秦教授对基本生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
排练厅，郗青皱了皱鼻头，对着秦砚轻哼一声，又转向许绍：
“许绍师兄，待会儿再来一次吧！”
许绍：“好好好。”赶快再来，我心脏受不了了！
【弹幕】：
“青子姐姐嘴上说着不想演，身体却很诚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许哥哥好迫不及待！”
……
许绍抱臂看着二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转个身，忽然眼神一定，直直定在那摄像头上，旁边露出一点儿地中海的头顶。
许绍拧眉：“院长，你干嘛呢？”
郗青和秦砚闻声，也看过去，一脸迷惑。
俞院长像地鼠一样伸出头：“嘿嘿，不是说了要直播排练花絮吗？网友们都很喜欢青子和秦教授撒糖呀！”
许绍：“……”
郗青脸唰地红了：“……”失策了！
秦砚嗤笑一声，看着俞院长的方向：
“真的？”
俞院长疯狂点头。
秦砚垂眸一笑，在郗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她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他对着镜头：
“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