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比花娇
郗青似乎看出了秦砚的疑问，道：
“他们是市戏校的学生，来剧院实习的，有时他们老师有事，我去代代课。”
秦砚点点头：
“他们毕业了也来昆剧院工作吗？”
“原本是的。”郗青道，“市戏校的昆曲专业每年招的学生都不多，是我们剧院定向委培的，毕业就直接进入剧院工作。像我、宁艳师姐、许绍师兄、李珩师兄，都是这样的。不过……”
她叹口气：
“如果真的并入京剧院，我们已经入职的还好，他们这群孩子，就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这会儿再转去拼文化成绩，去考大学，应该也来不及了吧？”
郗青看向秦砚：
“我没参加过高考，听说是万人过独木桥，可凶残了，是吗？”
“我也没参加过。”秦砚道，“我保送。”
郗青：“……”打扰了。
二人又走过排练厅，绕过回廊，来到一个小仓库。乐器、道具，都放在里面。
郗青指着乐器：
“这些都是用废了的，像那几管笛子，跟了安叔好多年，他舍不得扔，就都堆这里了。还有那些背景布，都是演大戏用的，现在经费不足，也不怎么演了。”
郗青说得习以为常，秦砚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
那些道具本可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如今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就像《桃花扇》里唱的：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二人最终又逛回了后台。
现在离演出还早，后台没什么人，只有负责衣箱的老师，把今天要用到的戏服熨烫好，按场次挂上。
郗青科普道：
“像这些衣服呢，旦角的帔、小生的褶子、蟒袍……就属于大衣箱；”她又指向别处，“靠、铠甲、箭衣……就属于二衣箱；这边的鞋子之类，就属于三衣箱……”
秦砚一一看去，忽然目光一顿，停在郗青的化妆台上。
他走过去，拿起一件首饰：
“这个呢？叫什么？”
首饰主题雕花镂空，用蓝色绸布装饰，下面缀着一排亮闪闪的水钻流苏。
“这是头面。”郗青道，“就是我平时戴在头上，bulingbuling的东西呀！”郗青接过，晃着脑袋，在头上比了比，“你拿的这个叫耳挖子，是一对儿，点绸的。在过去，是用点翠，就是用翠鸟的羽毛来做，不过翠鸟是国家保护动物嘛，后来渐渐也就不用了。我记得前几年有演员用点翠头面，还闹出些事儿呢！”
“那这个呢？”秦砚又拿起一朵淡粉色的绢花，看上去是手工做的，很是精致。
郗青：“鬓边花呀。”
“顾名思义，戴这里的？”秦砚看着镜子里的郗青，把绢花比在她的鬓边。
“是……”郗青一下顿住。
女孩子因为走了许久的路，脸颊有些微红，又粉又娇，就像是花瓣映上来的。
秦砚只凝着镜子，觉得人比花娇。
他一笑，郗青的脸就更红了。镜子里，二人靠得那样近，绢花的花瓣拂过她的耳畔，痒痒的，令人发慌。
郗青蓦地垂下眼，再不敢看他，连镜子里的也不敢。
一时万籁俱寂，只剩下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
秦砚微微一笑，只道：
“该上妆了吧？我去前面看你。”
说完，他放下绢花，转身而去。
郗青还没回过神来，只望着镜子，怅然若失，好长一阵子，总感觉镜子里缺了一个人似的。
“发什么呆呢！”俞桑不知从何处蹦出来，“咚”一声拍上郗青的肩。
郗青猛吓一跳，生怕俞桑看出什么端倪，忙抬手压了压自己发红的脸，坐下上妆。
俞桑打量她：“你不对劲。”
郗青有点心虚，白她一眼：“你才不对劲！”她转移话题，“今天你帮我勒头吧。”
俞桑：“行啊。”
说完就行动起来。
俞桑从小跟着父亲，在昆剧院耳濡目染，对这套流程早就烂熟。等郗青化好妆，她就用吊眉带，把郗青的眉尖往上提，吊成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接着贴片子、包水纱、戴头面……
到最后一步，俞桑看着郗青化妆盒里的鬓边花，随便拿了一朵。
郗青：“等等！”她拿起一枝淡粉色的，正是秦砚刚才拿的那一枝。她对镜一笑，缓缓插上鬓边，不由得脸一红。
俞桑：“你今天胭脂上多了吧？”
郗青一怔，防备地看向她：“关你什么事！”
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俞桑绷着嘴角，心里早已拍桌狂笑。
刚才秦砚和郗青那一幕她都看见了，真是磕死她了！这个青子，在她面前装呢！这会儿怕是恼羞成怒了吧，哈哈哈！
俞桑看破不说破，演出结束后，才又窜到后台来，向郗青道：
“对了，过阵子不是要准备一年一度的晾箱活动吗？”
所谓“晾箱”，就是把戏服行头拿出来翻晒、整理，一般要持续好几天。
郗青愣愣点头，不知她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俞桑接着道：
“我跟秦教授说了，让他也来。”
郗青：“！！！”
不知为什么，最近只要一提到秦砚，她就莫名其妙地紧张。
俞桑：“调研嘛。”说完挥手走了，临到门口，还大声吼一句，“秦砚在外面等你。”
昆剧院众人一秒看过来，眼神充满八卦。
郗青：“……”桑桑你给我等着！
晚上回到家，郗青想起一年一度的晾箱活动，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她找出去年拍的图，淡青色的苏绣戏服，在阳光下迎风飘荡。她轻点上传，发朋友圈：偶然间，心似遣。
这是《牡丹亭·寻梦》的句子。
郗青是个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昆剧院的人看到，都惊呆了！发生什么了？小青子有情况啊。
不及多想，纷纷狂赞。
只有俞桑，默默忍住点赞的手，等秦砚点了赞，她才安心点下。
怎么能比我磕的CP先点赞呢？
我真棒！
另一头，身在《拭君心》剧组的靳舒阳正在接受杀青采访。
设置的微信提醒忽然叫了一声。
他余光看了眼。
我去！秦砚也在点赞？他不会也要去吧？这犊子！
记者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有点懵：“小太阳……小太阳？”
靳舒阳一下回神，忙换了张阳光微笑脸：“不好意思，刚刚想到和姜明哥的那场雨戏，有点走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说，能出演这部剧是我的荣幸，希望下次还可以和姜明哥合作。”
旁边的姜明也很配合地给了个笑盈盈的眼神。
直播间的CP粉们狂喜。
鲜花、游艇、火箭走起来！
却不知道，桌子底下，靳舒阳已经忍不住，盲打留言：
姐！我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