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告别博物馆
接下来的几天，郗青依旧在剧院排戏、演戏，只是秦母没有再去过。
她只说自己最近不太舒服，不想出门。
郗青和秦砚去看了她几次，见没什么问题，大概是累的，这才放心。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日，太阳光照进落地窗的房间，连被子都染着阳光的味道，惬意又安心。
郗青和秦砚正抱在一起睡懒觉，电话忽然叫了。
秦砚拧眉，一把挂断。
没过几秒，电话又响起。
反复几次，秦砚才接起，语气烦躁，十分不爽：
“靳舒阳你有病吗？”
电话那头，靳舒阳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
“哥！我订了博物馆的票，一起出来呀！”
话音未落，听筒里又传来俞桑的声音，她扯着嗓门，但可能隔得远些，听上去有些模糊：
“青子！起床啦！天天躺床上，秦教授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半梦半醒的郗青：“……”
清醒的秦砚：“关你们屁事！”
郗青在秦砚怀里蹭了蹭，又揉了揉蓬松的头发。自从认识秦砚到现在，短发已经长到齐肩了，发梢有些细碎的自来卷儿，可可爱爱。
“什么博物馆呀？”她囫囵道。
俞桑：“你来了不就知道了！我和狗子已经在你楼下了，你俩要是再不下来，我们可就冲上来咯！要是看到什么……”
她故意拉长尾音。
郗青一个激灵，翻身而起，随手薅了件睡衣披上。慌乱间，额头撞倒了秦砚的下巴。
“咚”一声巨响！
秦砚：“我去……”
郗青穿好衣服，抱歉地揉揉他的下巴，可怜兮兮的。
没办法，谁让俞桑有她家的密码，她不慌谁慌？
秦砚倒是被她揉得很舒服，撑着脑袋侧躺，含笑看着他的姑娘。
郗青睨他一眼，朝床头柜上他的睡衣使眼色。
秦砚憋笑。
这个青子，傻起来也是真的傻！人家是“起床气”，他家这个，是“起床蠢”。
他对着手机：
“等着。”
说完挂断。
二人洗漱一番，郗青也懒得化妆，只涂了个防晒，便穿着T恤牛仔裤，和秦砚手牵手下楼。
靳舒阳开了他的大吉普来，秦砚就懒得开车了，和郗青坐在后排。
郗青没睡醒，一上车就靠着秦砚打瞌睡，秦砚抬起手，为她遮挡照进来的阳光。
俞桑在后视镜里看一眼，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嘟哝：
“看把我们家小青子欺负的，也太禽兽了！”
靳舒阳嘿嘿：“还是你温柔的小太阳好吧！啦啦啦！”
秦砚翻个白眼，懒得理他们。
靳舒阳开车不快，一路行驶了快一个小时，四人才到达传说中的博物馆——告别博物馆。
听上去很文艺，和前几年大热的“失恋博物馆”有点像。
博物馆的装修简洁干净，白色为主调，北欧风。里面收集的全是关于告别的情绪，书信、物品、一根头发、一颗牙齿，甚至一缕气味……
文艺青年们身穿长裙布衣，穿梭其间，有带着拍立得的，也有带着手账随时记录的，但更多的，则是空手而来，随意看看。
“怎么样？不错吧！”靳舒阳得意地看着他们几个。
郗青一愣：“说的好像你是馆长一样！”
秦砚呵呵：“可不就是带我们来显摆的吗？”
郗青有点惊讶，看着靳舒阳：
“真是你弄的？”
靳舒阳得意地眨了下眼睛。
自从他出了大型脱粉事件，公司高层一气之下，直接把他雪藏。
工作骤减，本以为是一次超长的休假，钱不钱的无所谓，靳舒阳早就看开躺平了。
可时间越久，空虚感就越发膨胀。
慢慢的，靳舒阳才开始真正平心静气地思考，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要卸下什么？要去往何方？
俞桑说，他都快成一哲学家了。
这家博物馆，就是靳舒阳在这段日子策划的。
他的初衷，是想要跟过去告别，第一件展品，也是他提供的，是这几年关于他的所有数据。
超话数、粉丝量、影视剧播放量……
靳舒阳把他们制成一张张表格，用A4纸打印出来，旁边放了碎纸机，在展馆里不停碎纸。
如果参观的游客有想碎掉的东西，也可以放进去。
后来展览吸引的人越来越多，捐赠的展品也越来越多，在一个画家朋友的建议下，“告别博物馆”做成了限时的全国巡展。
而C市这个，是固定保存的。
靳舒阳：“好多展品都是朋友帮忙布置的，我都没见过呢！看看呗！”
说着，就推着俞桑的肩往前走，一面回头招呼郗青和秦砚。
后面两人并肩而行，慢悠悠地走。
展品繁多，各有故事。
郗青在一颗摔碎的棒棒糖前驻足，秦砚也跟着停下，微微扶着她的腰，站在她身后。
展品说明写着：
“我已经不是一颗棒棒糖就能骗到的小孩子了！我的心灵坚韧，未来光明，灰暗的童年，大灰狼们，滚犊子吧！”
看上去是一个童年受过伤害的孩子，幸而她如今已经勇敢地走出来了。
转过下一个展厅，是老年人的告别。
老年人要告别的人和事总是比年轻人更多，阳台的一草一木，书架上的小人书，用惯了的碗筷……都因为年华老去，而要说一声“再见”。
又走了几步，一封告别信吸引了郗青的注意。
展品中的信件并不少，可游客多是一晃而过，能停下逐字逐句看一遍的，寥寥无几。
郗青其实也不大爱看字多的东西，可鬼使神差地，她居然停下。
或许是字迹有些眼熟，或许，只是缘分使然……
信上写道：
“我不知道要怎样去告别它。似乎从我小时候起，它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的少年时光，最美好的青年时代，到如今的迟暮之年，我从未离开过它，也没想过，有一天，不得不离开它。”
周围人来人往，郗青似无知觉，只盯着玻璃罩里的信件，慢慢看来。
“那天，它大幕拉开，一个孩子走出来，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那么美妙的嗓音，座下却不过十几人而已。一时有点想哭。
“大家不爱看昆曲了，人们身边有更多新鲜的刺激。就像这座剧院，它走得太慢，早就淹没在一片高楼大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