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爱的底牌

芙蓉心里惦记着“老狼”，借上洗手间的时间赶紧给他发了一则短信：“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然而，直到曲终人散，“老狼”都没有回应。其间，芙蓉掏出手机看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满怀希望打开手机盖，而每一次又都是惆怅地合上手机盖。一般来说，只要方便，“老狼”都会及时回应芙蓉的短信，当然，偶尔也有手机缺电的时候，但那毕竟是很少的特例。也许他已经和老婆上床了？这个平时压根儿不会去想的问题突然间就冒了出来。那是老狼该尽的“义务”，她自然不会吃醋。对他自己原本就没有“所有权”，当然应该坦然面对。不过这会儿似乎好像早了点吧，他说一般都会熬到午夜才上床休息的。于是，芙蓉便有些惆怅，进而快速升级为曲终人散的忧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华美的盛宴都有杯盘狼藉的那一刻。

驾车回家的路上，芙蓉突然有了孤独的感觉。事业也罢，情感也罢，仿佛都那么地不尽人意。表面上看，自己是一家不错的广告公司的副总经理，但实际的情形却是年收入不足十万的廉价劳动力，而且在精神上还要饱受奴役。虽然在情感上有“老狼”的慰藉，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专利。他们的爱情不过是风中的吟唱，随时都会嘎然而止。她一点儿也不敢想象如果某一天“老狼”的那位知道了他们的蛛丝马迹后“老狼”会作出怎样的反应。无论“老狼”与自己之间的情感有多么美妙，但那根幸福的红丝线始终没有能够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自己的命运其实完全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刹那间让芙蓉的自尊落英缤纷。不知怎的心里就冒出了那句歌词“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有人说“考验爱情的唯一底牌，不是情有多深，而是人性那张底牌”。对此，芙蓉内心很是赞同。芙蓉有两个女朋友，发生在她们两人身上的故事印证了这个观念。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曾经背叛了丈夫并且坚持要离婚的女人A,最后竟然因为自己患了乳腺癌反而让濒临破裂的婚姻柳暗花明的“喜剧”——

A因为经商成了女强人，在事业辉煌的同时有了“外遇”，于是主动提出离婚并许诺给予丈夫一定的经济补偿。然而，当时处于弱势地位的丈夫因为自尊心的缘故坚决拒绝了她的离婚请求。婚姻便成为一种形式暂时搁在那里。一段时间以后，丈夫经过努力在事业上渐渐有了起色。经过反复思考，丈夫准备与她解除名存实亡的婚姻。岂料，就在这个时候，她却不幸患了乳腺癌。伴随切除掉的乳房，直接的后果是“情人”的悄然退场和生意的一落千丈。面对落魄的A，丈夫最终的选择居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不离不弃。对此，有朋友不解，问这位丈夫为何不藉此机会让A接受命运的惩罚反而要自讨苦吃？丈夫坦然的回答：一日夫妻百日恩，再说A毕竟是孩子她妈。现在是她需要我的时候！五年过去了，她度过了生命的危险期。许多身边的朋友相继离婚了，而他们的婚姻却固若金汤。

芙蓉不敢妄加揣测维持他们婚姻的元素里有多少爱情的成分，那已经并不重要。但她钦佩这位丈夫用自己的人性之光为自己的家庭保驾护航。这温暖让生命熠熠生辉！“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所谓的“情痴”或许就是心善之人吧。

第二个故事则是:一个自己有了外遇的男人B,被妻子扫地出门后坚持要求复合,而最终却因妻子患子宫肌瘤又擅自逃跑 的“闹剧”——

B和妻子在读高考复读班时相恋。B考上大学那年，妻子却落榜了，于是进入大学校园的B便主动与她分手。后来，得知她也上了大学，B又要求重续前缘。念及B是自己的初恋，她接受了他的忏悔并最终与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几年后，他们的婚姻搁浅，原因是B在外面“招蜂引蝶”。她为了自己的尊严，坚决将其扫地出门。几年后，B“幡然醒悟”，坚决要求与她复合。她起初不答应，B便四处活动。她的同学闺蜜也罢，她的同事领导也好，B都不惧冷眼一一拜访，硬是用“苏秦说秦”的毅力和策略将她再次融化。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同意B先搬回家住，只是暂时没办复婚手续。

正当大家以为B会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新生活时，一道新的考题摆在了他的面前:妻子被查出患上了严重的子宫肌瘤，必须手术切除。有好友私下揣测B会选择逃跑时芙蓉还为他力挺。因为他曾经也在芙蓉面前表述过他要求与她复合的诚意。再说，当时芙蓉还联想起了上面的那个故事。她想，一个曾经被妻子伤害过的男人都能在妻子患疾以后不计前嫌维护濒临死亡的婚姻，他这个自己伤害过妻子又主动要求复合的男人理应在妻子患病之时好好表现弥补过失。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似乎应该感谢上苍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才是。

然而，在妻子做完手术出院不久时，这个可恶又可笑的男人竟然真的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他甚至连“表演”一段时间的功夫都不愿耽搁。不久B就娶了一位年轻的妻子并生养了一个孩子。

许多年过去了，这两个故事一直盘踞在芙蓉的心里。芙蓉曾经在爱情这条线索上找不到答案。因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果真如此，那么维系婚姻的基石是什么？是亲情？是责任？抑或是利益？《爱情的底牌》给出的答案让芙蓉眼前一亮——最关键的时候，每个人的选择都出于本能的直觉。这份本能的直觉，无关爱情，只关人性，这才是爱情的真正底牌。如果说婚姻里的爱情已经转化成了亲情，那是因为彼此用自己的善良浇灌了婚姻之树。有人说婚姻需要“经营”，对此芙蓉不敢苟同。因为无论你怎样苦心经营，人性的黑洞是没法填补的！正如热烈的爱情未必能缔造美满的婚姻一样，煞费苦心的经营也未必能拴住爱情留住婚姻！某些时候，我们对自己的情感和婚姻只能顺其自然，就像夏天来临我们不能留住春天一样，我们也不能留住自己想要的一切美好！我们自己能够驾驭的，只有属于自己的行为。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心灵土壤里多撒下一些善良的种子，可能这个世界上的悲剧和闹剧就会减少一些！

当芙蓉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提包里的手机却急促地“歌唱”起来。她赶紧掏出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未查看，便摁下了接听键。

“喂——，我是宋词，你在哪里？”

“你有事吗？”芙蓉尽管很意外但声音还算镇定。

“你在哪里？”宋词不正面回答，但声音有一种执着的意味。

“我刚到家，公司同仁在一起聚餐才结束！”芙蓉平静地回答，心里却在打鼓：“莫非雨竹同他闹别扭啦？”

“我想见你一面，你看是我到你那里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芙蓉更意外了，本想问他是不是同雨竹闹别扭了需要自己调解，但话到嘴边还是硬咽了下去。“老宋，您有什么事吗？”她有意将“你”改为“您”，目的是保持应有的距离。虽然自宋词同雨竹结婚起她就称呼他“老宋”，但他也不过只大她几岁而已。这些年来，她同他们夫妻始终保持着一份友谊，但她却从未同宋词单独见过面。对宋词，她一直很敬重，觉得他不仅事业有成，而且对雨竹很负责任。他对雨竹的“忠诚”在当下可谓“稀罕”。她为雨竹庆幸，也为雨竹高兴。

“没事就不能见你一面吗？”宋词反守为攻，“我想，你不至于把我当成陌生人吧？”然后补上一句“知道你不和陌生人说话。”

芙蓉一时语塞，但又实在揣磨不透宋词有何用意，不便请他到自己家里来。在记忆中，自己独身的家他只跟随雨竹来过一次，那还是自己刚装修完入住的时候。记得他们夫妻俩当时送了她一个玉兔奔月的水晶工艺品。她猜想那一定是宋词的主意，因为她了解雨竹，雨竹没有那样的情趣。她送礼物多半以实用为原则。比如芙蓉生日，她送的礼物居然是厨房用具。当时芙蓉的老公私下调侃：“雨竹要你好好伺候我的胃肠，别辜负了她的一番美意哟！”

看来宋词与雨竹之间的确是出了什么问题，电话里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所以他急于想立刻和自己面谈。再说自己毕竟是雨竹十多年的老朋友，也只有自己才能替他当说客。于是，芙蓉以商量的口气回应：“我请你喝茶吧，到两江汇茶楼如何？”

“你能赏光我已受宠若惊了，岂有不服从的道理？好吧，我先到那里等你。”宋词正欲挂电话又提醒了一句：“千万不要告诉雨竹！谢谢！”

真是一个好面子的男人。芙蓉在心里嘲笑，连搬救兵的事都怕自己老婆知道。有意思。不过，能屈尊找老婆的好友当说客也足以说明他对老婆的那份情感。相形之下，芙蓉觉得宋词倒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心胸博大且实在；而“老狼”似乎有些飘渺的感觉。该死，自己怎么拿他俩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