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台前幕后

刚刚离婚的梅那时尽管独自住在一间不到10平米的出租屋，但她有着自己的梦想——“我要飞得更高”！她曾经为卖服装的个体老板当过兼职“促销模特”（自己身着兜售的服装一边展示一边叫卖），既满足了自己不时穿一身换一套的虚荣，又挣得了一笔外快。不过，好景不长，她的这一出格举动被身为助理工程师的丈夫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战争由此升级。

出身农家的丈夫原本就不喜欢她涂脂抹粉，认为那是小姐的做派；而穿着样衣叫卖的行为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下贱。至于穿一身换一套的行为更是同“戏子”没有两样。盛怒之下，他居然用剪刀将梅的漂亮衣裙一件件剪烂，末了不解气还踏上一只脚狠狠地踩几下。

丈夫疯狂的举动让梅心灰意冷。他们都来自农村，全靠拼命读书才跳出“农门”。梅虽然只是一个大专毕业生，但在接受新鲜事物方面远比大学毕业的丈夫强十倍。梅曾因自己结婚多年不能为其生育而自责，所以平时处处迁就他。起初梅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怀孕。后来背着丈夫悄悄到大医院检查后才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子宫粘连。医生告诉她说她很难怀上孩子。

梅心里明白，丈夫一直为自己的不能生育耿耿于怀，剪衣服的壮举不过是借题发挥。丈夫是家里的独子，没有兄弟，只有姐妹，所以肩负着续香火的责任。梅经过认真思索，觉得与其继续委曲求全，倒不如自己解放自己，同时也成全丈夫。于是，她主动提出了离婚。

离婚后，她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离婚时，她什么也没有要，只是把丈夫当初送给自己的一台缝纫机带走了，因为觉得扔了可惜。

不能生育尽管有些遗憾，但她从此不必为意外受孕担心，过性生活时自然不再有一点顾忌。

老表与梅关系暧昧。在工作上不时给予她特殊照顾。

他让梅协助保健饮料公司办公室主任与电视台人员配合，到C市医大的实验室完成保健饮品的宣传片拍摄任务。

那是暮春时节的一个午后，梅与办公室主任一起走进了某医大的校园。他们走进实验大楼进入一个实验室，一个被主任称作“教授”的精瘦小老头接待了他们。四周浸泡在玻璃瓶子里的婴儿标本让梅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她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想到老表的吩咐，她最终忍住了反胃的痛苦，像影子一般跟着办公室主任泡在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站在工作台前正在用他们公司的保健饮品逐个喂小白鼠。办公室主任站在在一旁提示摄影师给保健饮品来一个特写镜头。那是一个印有黑人奔跑图案的彩色纸杯。梅曾经在床上问过老表经理：用黑人运动员的图像会不会侵权？亲戚老表大笑：你以为我们的饮料也会像天府可乐一样卖到美国去？如果那样，我就派你到美国做销售经理。

不一会儿，白大褂把10只喂食了保健饮品的小白鼠做了记号后通通放进了一个玻璃水缸里，让它们与另外10只没有做记号的小白鼠一起在缸子里游泳。摄影师在主任的指挥下对着玻璃缸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拍摄。梅原本对老鼠就很畏惧，眼前的小白鼠虽然没有一般老鼠那么难看，但还是让她内心产生了排斥心理。幸好主任说要休息一会儿再拍摄，她便赶紧离开了实验室。

片子拍完后的第二天，梅和主任一起到电视台取片子。摄影师把带子递给主任时面露喜色，叮嘱主任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主任提出看看剪辑效果，摄影师便打开了播放器。画面上是一群小白鼠在水中畅游，可在梅的眼眸里却变成了婴儿标本在沉浮......

五一前夕，在产品推介会上，梅为保健饮品的宣传片担任解说。这当然也是老表经理的安排。他有意让梅亮相让就是要让台下的企业负责人认识梅，为梅接下来的销售工作打开通道。和台下坐着的各企业的采购负责人一样，梅深信喝了他们饮料公司保健饮品的小白鼠在水中的体力远远胜过了没有喝保健饮品的小白鼠。不是吗？电视画面上的小白鼠在水中游泳一小时后，明显出现了分化现象：没做记号的小白鼠几乎全军覆没，而做了记号的小白鼠们依然游得欢畅。事实胜于雄辩，他们的保健饮品当之无愧成了C城夏季职工防暑降温饮品的首选。

那一年，梅的销售提成远远地超过了她在那家国企的工资收入。她用那笔钱开了一家小火锅店。因为冬天是保健饮品的销售淡季，她便打时间差做起了火锅生意。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带给她灵感所以便自诩为“火锅西施”，后来干脆把店招也换成了“火锅西施”。C城冬天潮湿的气候无疑为火锅生意锦上添花。“心忧炭贱愿天寒”——卖炭翁的心理是商人的普遍心态。谢天谢地，那一年的C城主城区居然也如她所愿下起了小雪。“火锅西施”自然带给她丰厚的利润。

春节前夕，老表与她在出租屋的绷子床上一番巫山云雨后问她来年有何打算，她说冬天做火锅生意夏天继续推销保健饮品噻。他笑笑埋下头像啄木鸟一般在她的双峰山上忙绿一番后又在她的花溪梳理“羽毛”。

春节过后，梅果断将“火锅西施”转让了出去，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促使她下决心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就是保健饮品的宣传片。那日在她的绷子床上，老表经理告诉了她实情：小白鼠游泳比赛的结果全是人为操作的。那些喝了保健饮品的小白鼠只是道具而已。它们和没喝保健饮品的小白鼠在体能上没有什么两样。它们之所以一小时后还游得欢畅不过是因为它们中途被人捞起来休息了半小时而已。

广告宣传的效果太强大了！当初看了小白鼠实验的企业负责人，几乎个个都很激动，而且当场立即拍板购买了他们的保健饮品。眼见为实嘛，谁知会有这样的猫腻！

对于普通消费者，谁知广告背后的真假呢？ 日后神州大地上虚假广告的泛滥，遭到了消费者的诟病。但对梅来说可谓是见怪不怪。

她和老表的亲戚做了股东。老表当时因为有公职在身按照相关规定不能“下海”。不过，梅的股份里有一半是属于他的。他为梅开启了一条人生的新航线。正是这条新航线，让梅登上了人生的大舞台。

后来看央视二台播放的公益广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舞台。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梅感觉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广告画面中一直在不停地旋转着的那个身穿小红花棉袄头扎小辫的姑娘，仿佛就是她自己。

啊，旋转的感觉真好！

午夜梦回的时候，梅时常想起自己的父亲—— 一个山区的民办教师。当时村小就设在一座废弃的庙堂里。村小二十来个娃娃挤在一起上课。就父亲一个老师，既教语文有教算术。四姐妹里，父亲最宠爱她，常常抚摸着她的脑袋教导她要好好读书，说只有读书，才有出息。

如今，她出息了，可父亲却不在人世。

圣诞前夕，梅回公司“亲政”，拉着芙蓉天天晚上加班。梅知道芙蓉内心不悦，但她装着不知道。

梅的出现，让公司员工个个都像上了发条。早上打卡，居然还排起了长队。原本把时间掐得很精准的几个美眉居然一改每日准点到达的习惯，而是每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就来到了公司。这一切芙蓉看在眼里，内心颇不以为然。芙蓉觉得梅的气场真是强大得可怕。她在公司的地位，驸马爷是永远也取代不了的。甚至连撼动一下的可能性也没有。

梅一回公司，驸马爷就成了一个摆设。公司各个部门的工作都由梅直接指挥。梅像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员工自然是人人不敢懈怠。“解放区的天”似乎一下变成了遥远的记忆。那几个与驸马爷称兄道弟的员工，在见了驸马爷时都规规矩矩地称呼他“总经理”。驸马爷也一改“小生”做派，矜持地点点头算是作答。

年终，各大媒体都将确立明年的广告代理合作伙伴。因此，招投标工作成了媒体和各个广告代理公司的重头戏。

各广告代理公司之间剑拔弩张，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把对手吃掉。这也难怪，中标与否，关系到来年每家公司的生存状态，到时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蛋糕只有那么大，吃蛋糕的那么多，而且还有新的广告公司不断地挤进来“分食”。因此，大大小小广告传媒公司的老板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梅在这个时候归来，也在情理之中。她明确表示，来年千江月不仅要继续代理电器行业的广告，而且还要向别的行业进军。芙蓉知道，这个别的行业，是指财经行业。因为梅私下已经向她透露。

果真如此的话，千江月将又上一个台阶。芙蓉知道，先前代理财经行业的盛典广告公司，实力与千江月不分上下，也是C市十强广告之一。不过梅告诉她，那家公司老板最近好像出了点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