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赴会路上
创意中心另一位年轻女设计师最近因为家庭矛盾也让芙蓉操心。
芙蓉近来发现她工作无精打采且在设计中屡屡出错便请她到自己的办公室谈话。没容芙蓉开口，她一坐下就哭诉，说自己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老公早就有了一个情人，这件事搞得她痛苦不堪。
芙蓉没有责怪她。知道她结婚不过三年多一点距离七年之痒还早，芙蓉便安慰她：每个人的婚姻都有四季，别拿自己的冬天同别人的春天比。再说，男人的越轨行为并非都是因为爱情，有时或许只是一时冲动，过不了多久就会迷途知返。芙蓉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没谱，前夫和女秘书的故事正在上演续集。人前春风满面的她内心其实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但面对年轻的女同事，她只能如此开导，她担心她的承受能力有限。
女设计师摇着头两眼泪光闪烁：“我老公同情人也生了一个儿子，只比我的儿子小一岁。老公不想同我离婚，但他的情人却死缠着他不放。最近那位情人因为想转正经常跑上门来同我大吵大闹。”芙蓉内心有些吃惊：那女人也太嚣张了！明明是自己当第三者插足破坏别人的家庭，可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反而不顾礼仪廉耻跳出来耍横。旧社会的小妾还得给太太下跪呢——《画魂》里的潘玉良做了大学教授不也得给潘赞化的原配下跪吗？如今的“小三”“二奶”们真的是鸡犬升天了！瞧着女设计师消瘦的身体，芙蓉感同生受。她递了一张纸巾给设计师，然后提醒她可以告他们重婚罪，不然就让老公给予她经济补偿。可女设计师说她老公平时只提供家用，她根本不知道他的经济收入。
女设计师的老公并非新富新贵，居然也赶时髦找小三——看来男人想变坏跟有钱无钱没关系。
女设计师讲，他老公交待是自己在飞机上与那个女人认识的。还说那个女人是做化妆品销售的，年龄比他大好几岁。两人好上后不久，那个女人就怀孕了，这让他又惊又喜。他原本是想让她做人流的，结果对方说一定要生下这孩子。原来她与老公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那个女人很有心计，不知使用了啥子手腕让老公跟她离了婚，还给了她经济补偿。
这个女人不简单！芙蓉明白女设计师不是她的对手。对方不仅老练，而且志在必得，肯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
芙蓉建议女设计师咨询一下公司的法律顾问。她却说自己私下已经咨询过了，法律顾问劝她别打官司，说最好协商解决，因为这类案子处理起来很麻烦。于是，芙蓉只好劝她想开些，建议她先寻找适合自己的异性朋友开始新的生活，因为没有必要因为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至于离婚的事先放一放。岂料，两个女人的战争很快从文斗上升到武斗，而那位引发战争的男人却躲在一旁保持中立。性格柔弱的女设计师痛不欲生自寻短见，幸被及时抢救最终才保住了性命。
女设计师的老公芙蓉是见过的。曾经，他多次到千江月接女设计师下班。有时加班，女设计师不让他来接自己，他依然坚持来，守在设计师身边看她在电脑上做设计。不时还为她端茶倒水，一副体贴入微的样子。
后来，女设计师与老公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与父母住在一起。芙蓉没再问她关于经济补偿的事。毕竟，生命都差点舍弃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芙蓉和梅鼓励她开始新的生活，她说想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再考虑。她说自己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要找一个合适的也并非易事。
这件事让芙蓉唏嘘不已：看来有孩子未必就能拴住男人的心！自己当初不要孩子真是明智之举。想想看，倘若有了孩子前夫依然出轨，自己岂不是也和女设计师一样？
前夫的影子突然在她眼前晃动。她下意识挥了挥手！
平安夜，芙蓉和老狼在酒店刚住下，就接到梅打来的电话，让她赶紧到公司开会，说有重要的事情讨论。
从酒店到公司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而且此刻道路畅通，可芙蓉内心却觉得今天这条路特别“崎岖”，她甚至想到了离职。这么卖命地工作还不是只拿那么点薪水，无论老板赚取了多少利润，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奖励。从创业初期到现在，物价不知已涨了多少，可公司员工的中餐补贴依然还是趴在五元钱的位置昏昏大睡。而手机费补贴普通员工每月不过五十元钱，凭什么要保证二十四小时手机畅通？又不是包身工！尽管公司的利润逐年上升，可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员工身上压缩成本。芙蓉从不就自己的工资待遇向梅讨价还价，但她有时会为员工的待遇据理力争。她不知道，梅对此心情颇为复杂：既欣赏她的人格魅力又讨厌她多事，可谓又爱又恨。
公司用于其它地方的开资暂且不说，就是老板两口子今年一个在C城大学读MBA，一个在京城光华管理学院读EMBA就花掉了几十万，还美其名曰教育投资。其实梅私下里自己也坦言，上学不过是结交新的人脉而已。她压根儿就不拿读书当回事。只有大专学历的她，读了C城的MBA不过瘾，继续打飞的到京城深造EMBA。上个月从京城上课回来后特地吩咐芙蓉给她找几本书，说是导师布置的作业。芙蓉一看目录，居然是《飘》《走出非洲》《狼图腾》之类。见芙蓉一副淡漠的表情，她提高声调说，这次与她同班的同学有好多都是商界名流，其中还有国企高管，甚至昔日北大的校花也在其中。那神情俨然她自己的身价已经水涨船高。尽管她的口头禅是：“现在最不缺的东西就是人，人才市场上一抓一大把。”但她还是要赶潮流与高端人士共享教育资源。而对公司员工她压根儿不需要他们有什么归属感。
老狼一边开车，一边开导芙蓉：“唉，女人嘛做老板就是这样。喜欢在小事上纠缠，说得好听点就是注重细节，说的不好听就是鸡毛蒜皮一把抓。我曾经给一个女老板打工，她比你们女老板更厉害。工作之余最喜欢请男下属到她家喝酒。不过，一次只请一个。”芙蓉扑哧一笑：“美死你了吧，财色双收！”
老狼腾出右手摸了一下她的大腿，蜻蜓点水似的但她很受用。她也趁机在他的掌心里挠了一下。见前面出现一个弯道，老狼赶紧抽出手来抓住方向盘：“她可是有选择的，你以为她谁都请呀？我在公司一看见她，就跟老鼠看见猫似的躲还来不及呢，她怎么会盯上我？鄙人没有这样的艳福。再说，在她公司我没干上一个月就鞋底抹油，她哪有机会闻到腥味？不过据被她召见过的人私下讲，她有一种特殊嗜好。”
芙蓉掐了老狼腮帮子一把：“这么说是鄙人我艳福不浅了哟？谢天谢地，你的剩余价值没有被榨取，全孝敬俺了不是？！——她有啥子嗜好呢？”
老狼神秘地笑笑：“这个嘛，今天没得机会给你汇报了，改天我们那个的时候慢慢给你细说！”
芙蓉不依不饶：“你不说的话我等会儿就赖在车上不下去了！”
老狼在她的胸上摸了一把：“好呀，现在我们就回酒店，开逑啥子东西会哟，平安夜你们老板都不让人安生。”说归说，却并没有改变行驶路线。
芙蓉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一旦有了钱，钱似乎就成了命。她有时同梅开玩笑：“人死后钱财是不能带走的。我们只是在为社会保管一部分财产，而且保管期有限。我要是有你那么多钱，早关门歇业周游世界去了。说句你别介意的话，你又没有孩子，挣那么多钱干啥？瞧你，自己累不说，还得让一帮子人跟着你累！”
梅反唇相讥：“在哪儿打工不累？天上掉馅饼的事梦里有，可现实残酷得让人连哭的权利都没有！‘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这年头有什么是真的？只有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天若有情天亦老’，哈哈……”
望着梅的笑脸，芙蓉心里冒出那句老话“为富者不仁”，不过口里吐出的却是“人间正道是沧桑”。
芙蓉和全体同仁一样不得不为五斗米继续做“忍者神龟”。有时，她真羡慕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但更多的时候，她崇敬”哀民生之多艰“的屈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获取与付出等价的劳动报酬。真有那么一天，她就立即“解甲归田”。她从不奢望“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生活，但她向往“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状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振臂欢呼：归去来兮!
老狼一边开车一边循循善诱：听过这样一则短信没有？标题是《中年维特的烦恼》，内容是：以前面临的机会，现在都很少了；以前喜欢的人，现在都老了；以前许下的诺言，现在都忘了；以前的远大抱负，现在都被现实淹没了；以前读过的书，大多都过时了；以前写过的诗，现在读着都脸红了；以前跌过的跟斗，现在伤疤都好了；以前流过的泪，现在也挤不出来了；以前走过的路，现在都走不回去了……中年维特剩下的只有——“放松心情，珍惜生命，锻炼身体，保卫自己”这件事了。
“唉——”芙蓉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
老狼腾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脸：“真不想去开会，那就给老板打个电话请假！——咱们的好戏还没开始呢，回去继续战斗！”
芙蓉把老狼的手拿下放回方向盘上：“好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