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将出马

星期一刚走进办公室，芙蓉便被驸马爷叫住了。她跟随他进了他的办公室。平时芙蓉几乎不到他的办公室，因为她的工作都是直接跟梅请示汇报。尽管他头上顶着老总头衔，但他对公司的经营和管理还一知半解。再说梅也暗示过芙蓉：凡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本人都要垂帘听政。

驸马爷自己在大班椅上落座，然后又用下颌请芙蓉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芙蓉两眼平视了他几秒钟后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老总有何吩咐？

他淡淡地露出一丝恭维的神情后欲言又止。芙蓉便明白了八九分：“又是让我到报社去‘挨骂’吧？”尽管知道“挨骂”的事多半躲不脱，但芙蓉依然要发泄一番：“啥子客户这么牛逼让老总非得让俺冲锋陷阵哟？只晓得对媒介部的美眉怜香惜玉，莫非俺真个就是挡箭牌的命嗦？”

驸马爷这才如释重负地开口：“今天上午你赶紧到报社去一趟，有个大客户想在重要版面上发半版软文。”芙蓉没回过神来，盯着他问：“上篇‘软文’（软广告）也非得我亲自出马？媒介部的人吃干饭用的？”

驸马爷温和地看了芙蓉一眼，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文档递给她：“客户有特殊要求嘛。再说媒介部也是你的领地呀。我担心他们几个搞不定，所以考虑再三，还是觉得劳驾你亲自去一趟为好。老将出马，胜券在握嘛。”

芙蓉的目光从驸马爷精致的五官上移开：“客户有什么特殊要求？该不是想上好版面又不肯付版面指定费吧？”

芙蓉知道有些广告主很“上帝”，喜欢给广告公司提无理要求。比如前些年医药广告很混乱，自己明明是卖“狗屁膏药”的（芙蓉眼里的某些保健品）却不屑与同类广告出现在一个版面上，甚至还非要往重点版面挤，而且又不肯出指定版面费。那做派就好比烟花柳巷出身的小妾硬是要同出身大户人家的原配争宠一般让人所不齿。不过代理广告公司为了自己的效益，有时还不得不为客户硬着头皮到媒体斡旋。一边陪着笑脸大倒“苦水”一边卑躬屈膝任由“媒体”发落，是广告媒介人员装孙子的基本功。当然“挨骂”后再勾兑一番事情或许就有了眉目。不过“挨骂”后无功而返也是常有的事。当然也是咎由自取，谁让你难为别人呢？情急之下，偶尔上演一出“巴山夜雨”（流泪）的好戏或许也能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当然这既靠运气也要拿捏得当，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这样的绝活，梅当年驾轻就熟。芙蓉亲眼见识过，但至今还没斗胆效仿过一次。下意识里，她以为上演这“变脸”的绝活好比“达瓦孜” 走钢丝，得有遗传的基因，并非勇敢者的“游戏”。相比“变脸”，“挨骂”不过是小儿科，只要你洗耳恭听便是了。权当自己是小媳妇任由“婆婆”发落一般。

从程序上讲，“挨骂”只不过是作“序”，“挨刀”才开始真正切入“正题”。而“挨刀”割下的肉与最终的收益相比不过是“壮士断臂”而已。至于精神损失费压根不会计入“代理”成本。

广告主们俨然是大爷，从不把媒体和代理广告公司看在眼里，以为自己是“甲方”就可以“甲天下”。有的客户甚至把媒体当成自家的“自留地”，广告明明第二天就要见报，可眼看就要截稿了还不定稿，任你怎么焦急万分催促，他给你来个“我自岿然不动”，让代理广告公司和媒体因此发生“冲突”的事屡见不鲜。

别看广告人平时常以“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自诩，但在媒体和客户面前，个个都是“含羞草”。做设计的常常不能按照设计理念操刀设计，得听凭“大爷”（广告主）的意思行事。做媒介的表面上看不过就是个“穿针引线”的活儿，似乎跑跑腿那么简单，但其实不然。如今各行各业几乎都要做广告，而每个行业又有那么多的“法人”，版面争夺难免不时上演“激情燃烧的岁月。”某些时候媒介人员为了给客户在版面上争个好位置而不得不跟“划版”套近乎。尽管老板逢年过节会“出血”打点一下做铺垫，但身为媒介人员还得自己会来事。有时候私下掏腰包买点小吃水果什么的孝敬订版、划版、审稿等相关人员也是很有必要的。正所谓“功夫在诗外”。毕竟“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伦苏”。搞媒介工作不时被“媒体”奚落或揶揄几句就像吃家常便饭，偶尔被痛骂一顿也就跟家长到学校接受老师的训斥没啥两样。正所谓“人在江上飘，哪有不挨刀！”媒体尽管在面对代理广告公司的时候很强势，但在“财神爷”面前还是很会掂量得失权衡利弊的，必要时打打擦边球或者装装糊涂什么的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否则，某些保健品、收藏品之类的Y广告也用不着相关部门问津责罚自然就会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命运了。

本市大大小小一千多家广告公司，能做创意设计的没几家，都往媒体代理这条道上挤，争先恐后为媒体打工。最终拿到代理权的，自然也还得看媒体和客户的脸色行事。如今的某些强势行业的客户，做广告很刁酸（要求多），什么不准压广告呀，什么不能有负面新闻出现呀，什么必须上哪个版面（但不付指定版面费）呀，不一而足。业务部门为了业绩不管客户的要求是否合理统统应承下来，弄得媒介部门苦不堪言。如今的媒体面对那么多行业的广告客户和那么多代理广告公司，都想上好的版面又不想多给钱，都不让自己的广告被其它广告“压”，孰轻孰重，自然有“玄机”。如果说媒体是棵大树，那么广告公司不过是株小草，虽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春风不度玉门关”时候你能捡起石头打天？

局外人觉得做广告这一行好像很轻松很时尚似的，诸不知广告人很多时候得当孙子和猴子。既要有甘当孙子的“气度”，还得有充当猴子的法术。比如某些保健品、收藏品之类的客户，最喜欢夸大其词做广告，但为了逃避工商部门的查处则要求代理广告公司打擦边球，代理广告公司不得已只好玩猴子的把戏“走钢丝”。从跟梅一起做广告这行起，芙蓉就开始跟媒体打交道。个中滋味，感触颇深。

见芙蓉沉默不语，驸马爷和颜悦色地说：“劳驾蓉姐你亲自跑一趟嘛，我知道这事挺棘手的。但客户说只要能上他们想上的版面，他们可以连上一个月的广告。一个月哟！这事要是搞不定，阿梅该怎么看我呢？再说，阿梅让你辅佐我，你总不能袖手旁观嘛！”

芙蓉尽管心里对客户不屑：“哼，真拿自己当上帝了。有本事就自己办张报纸想上哪版上哪版，多神气！” 不过表面上却是下属该有的本分：“你老总都下圣旨了，我敢抗旨？”内心想的却是“俺要是因此打翻了饭碗可就没钱还房贷了，那可真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尽管早些年她负责公司媒介部的管理工作常与媒体打交道，但近两年因为升为副总分管内务（创意中心和行政部）就很少过问媒介工作了。当然，遇到特殊情况，梅还是得指派她到媒体协调关系。毕竟，她同相关部门的人比较熟悉。再说，芙蓉的公关能力除了梅自己公司至今还无人可比。除了万不得已，梅自然是不会亲自出马的，这是策略，也是自尊。当然，创业初期另当别论。那时，梅在媒体的出色表演常常让芙蓉震惊。所以芙蓉知道驸马爷召见自己肯定是梅的主意。前不久，公司搞N周年庆典，梅坚持要在报媒上刊登一个整版套彩广告，并且要求行政部把政府相关部门也罗列在祝贺单位名录里。当时芙蓉悄悄提醒她这样做恐怕不合适（据说政府部门现在不能参与一般企业的庆典活动），但她固执己见，说先斩后奏，真出了问题再通融。结果，报纸一见报，公司就被广告监管部门盯上了。据知情人透露：公司恐怕不仅要被罚款而且还将被撤销文明单位等荣誉称号。甚至资质也可能被降级。她这才有点心虚，立即要求芙蓉亲自去面见相关负责人，指示说罚款可以认，但要保住公司的牌牌（荣誉称号）。芙蓉只能硬着头皮拜见有关领导，并代表公司拟定书面检查材料，并一再表示是广告设计人员排版设计出现失误，将以前的资料调用（祝贺单位名录）时未作处理，而公司校对人员误以为将政府相关部门列入其中是以示尊崇而未及时提醒设计人员改稿才最终导致错误没被及时扼杀在摇篮里，绝非公司蓄意“违规”。见芙蓉态度诚恳且检查到位，相关部门最后只给了公司一个行业内通报批评不了了之。

驸马爷自然知道芙蓉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芙蓉的性格他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她牢骚归牢骚，做事却很“到位”。见时机已成熟，于是拿出一个公司的信封递给芙蓉：“等你的好消息。晚上如果没什么安排，请你‘洗脚’。”芙蓉瘪瘪嘴：“怕是洗脚城的广告抵款券还没用完吧？！——再洗，怕是要洗脱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