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承包三分地,贷款改梯田
新婚燕尔,夫妻恩爱如胶似漆.邹林音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在娘家吃了那么多年的苦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家.水手吴永源的新婚蜜月仅待了一个月,他要外出赚钱养家。邹林音恋恋不舍,不禁流下她温柔的眼泪,“为啥咱不能靠岸种茶叶,栽柑橘,非得你在水中游我在山上走呢?”现实却很残酷。背靠大山人多地少,香溪柑橘场还没有实行家庭承包。一切劳动成果归集体分配,所以青壮劳动力或跑码头做小生意,种地没几分自留地。
“以后土地分给咱们,我上岸做生意,没事帮你干农活。”吴永源说之。
“这要等啥时候?”邹林音无奈地说。
“估计快了。”他说
吴永源走后她没有闲着,而是和小姑等一群女人进柑橘场接受嫁接培训,为将来农科所柑橘种苗推广做准备。依照县委指标,韩文祥在香溪柑橘基地搞改革试验。待土地包产到户之后,家家种柑橘,户户学嫁接,人人有手艺,人人都过好日子。
他们学的是胚芽嫁接,胚芽只有米粒大小。邹林音头一遭接触新鲜事物,心细的她牢记老师的手法,灵活运用。三个月之后她的培训合格,并且一次成活率85%,在当时是了不起的好成绩。
吴永源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媳妇,略带微笑“林音嫁我们这边不委屈吧!不光学到技术还可以自己栽柑橘树哦!”
“咋不委屈,我一个人上山砍柴,公婆又不帮我,才嫁来三月让我们单过。”邹林音一肚子苦水。生在深山老林的她烧不来香溪土灶。虽说分家了,但是没有留给他们什么家庭用品,什么都要自己添置。
“他们怕拖累咱们啊?兄妹五个,一张口都要吃饭。”吴永源劝说。
那年夏天,柑橘场施行承包责任制,吴老汉家接人头总共分了一亩的。因为大儿子已分家,于是分给他三分地。邹林音小心翼翼经营着三分地,除了男人跑船那点收入她没有其他的收入。她向韩文祥学习柑橘栽培技术。根据最新的种植方法,柑橘苗栽培条件需保持行距2米*3米定植,六十公方深挖坑,长宽保持1米。育苗一个月后浇尿素,种植季节在春秋两季,春天2—3月,秋天9—10月种植嫁接比较适宜,因为栽下的苗子嫁接之后三年挂果,一年四季施四次复合肥。
过了半年,县农科所改革,韩文祥专司柑橘场职务。他发动大伙向荒山要经济,不料众人不肯响应。经历50年代大炼钢铁运动,这片山没有多少树木存在。包产到户后小富则安是当时人的普遍心态,哪个还指望荒山出效益啊!韩文祥顿感失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是政府的人了,柑橘场已包产到户他也不是该场的拥有者和管理者,到了退休年纪他不担任所长职务。这个时候还指望利用他的声望号召大家,难!
这时他想到小邹,平时小邹最听从他的建议而且学习能力强,觉悟高。觉得思想路线到农村只有那些高度有觉悟的人,才会领会。其他人则有一种随大流的心态。
“小邹啊,有个好事,跟你说啊!”韩文祥顶了顶他的老花镜。尽管已退休,他不甘人后,希望为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发挥余热带动大伙发家致富。
“老师,你说。”小邹赶忙为韩文祥泡好神农架雾茶,这是娘家带回的最好绿茶,韩老师品着茶,然后滔滔不绝讲向荒山要效益,开拓柑橘成长新海拔。
“改梯田?是好事啊!可是我家山地少,哪儿找山场改梯田啊!”小邹诧异,她亦希望把苗地弄大点,可以多育苗子卖钱。
“这么说你想做?!”韩文祥试探地问她。
“想法是有,只是没有具体方案。永源他在船上,现在我又分家了,要是怀上孩子这事也不好处理。”邹林音如实相告。“我佩服老师您的胆识,退休了还在一线试验田操心劳累。”
韩文祥说:“我们没遇上好时候。我跟你这么大还在地主剥削下劳作。解放后一直受制政策约束根本没有我创业的机会。现在退休了,儿女都成家,我不能闲着埋没我这一生所学。儿女们看不上我这身手艺,带的几个徒弟小富则安。有的读了大学又回学校教书搞研究,而我们田间地头的学问无人问津。我看啊!只有你,小邹说不定在这行能传承我的技艺。只有你的胆识可以创业挣效益,为老百姓服务。”
“老师你过奖了。我何德何能让老师如此器重啊!既然老师你说了,改梯田这事我干定了。不过中途操作有难处,老师你可得帮我啊!”邹林音一口答应下来。
韩文祥拍着胸脯说:“这事只要你肯干,后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邹林音心里有数,打算吴永源回来之后商量改梯田这事。当她告诉这个好事,丈夫没有心理准备,吓呆了。“改梯田,那要花多少钱啊?我们才结婚一穷二白,今后我们生小孩子,还要花钱啊。”他没有支持的意思。
邹林音说:“韩老师说了,改梯田育苗子卖钱。”
“别信他的,他是大骗子.他当场长把大伙害苦了。现在承包到户,他想折腾让他一个人折腾好啦!”公公吴老汉听了连说韩文祥的不是,“他一辈子搞试验也没见他整出什么好品种,到底文化浅跟不上形势啊!”
邹林音不悦:“都会说风凉话,我们伟大领袖花了多少年才建立新中国,科学试验怎么可能一投见效啊,改梯田育苗,见效快啊!这样的好事百年一遇啊.”
吴老汉把儿子拉到后山,哀求儿子:“永源,千万别让小邹上了韩老头的当啊!他的为人我们还不了解,事情没有做成牛皮吹上天,当年他向上头承诺香溪柑橘每棵树产果五百斤,结果怎么样,两百斤没挂上。”
“爹,我也不能成天对她唠叨啊!她有想法一直为这个家劳碌,我也帮不上忙。她想改就让她改吧!”吴永源心里无底。邹林音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一旦她认定的事谁也阻挠不了。
吴老汉喝斥:“没出息,结婚一年怕堂客成这样,往后日子还过不过啊?”
“谁教她邹林音天生比我能干啊!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要帮她去摘.我才不怕她搞试验,改梯田,光凭她农场嫁接那点成绩足以说明她专心这门技艺。”吴永源为自己媳妇辩护。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娘。我不管你们闲事,以为梯田凭空会长出来。那是集体的林场,荒着也是国家的,你租了还要给钱。万一亏了这辛苦不是白费了。”吴老汉胆小怕事,也不希望儿媳给自己添麻烦。
吴永源左右为难,应诺回家再劝一劝自己的媳妇。他们小家才建立一年多,没啥积蓄,一旦拿出来改田今后没钱喝西北风啊!进门之后他耷拉脑袋,邹林音喊他,他只是应声而不提是否改田。
“我是为这个家好,你跑船那么危险,年龄大了也适应不了。要是我改田成功了,你回来帮我干好不好?”邹林音拽着丈夫的胳膊说。
“音子,你改田我没意见。缺钱我也帮不上忙。”永源直截了当地说。
“哟哟哟,这事还难住我呀!自己有一点找你爹凑一点,银行贷一点不就好啦!”
“什么,还找银行贷款,你疯了呀!”永源咆哮。只有把钱存到银行的哪个还敢找银行借钱啊!
“怎么了,你又拿不出钱,我当然要找银行借啊!”
两人为此闹别扭,正当要落实改梯田吴永源在船上。邹林音也没人商量只得和韩文祥商量。韩文祥早己打通七经人脉,唯一遗憾的是无人响应。“你算一个,钱的事我找银行解决。光我们两家育苗子也起不了示范效应。要不你再发动几家跟我一起干。”
“哎!老师他们都是只顾眼前的人。育苗子不见效他是不会做的。”
“此言差矣!我早拿到政府文件,宜昌地委决决心壮大宜昌地区的柑橘种植产业,苗子肯定不愁卖。没人相信怎么办?万一不成就我们两家干。”
“要不问一下我幺爹爹吧!他两儿子读书,负担重最需要钱。我跟他说准成.其他人我不敢担保会加入啊!”邹林音说之。
“有一个算一个,这事拖不得,错过季节没效益。”韩文祥催促.
“嗯,”邹林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到公爹家。
幺爹幺妈都有发财的心,苦于自家田地少没法增产增效。况且柑橘场承包的山地都是老果树,已经开始退化。听邹林音一说,他们当即拍板干,至于资金,他们有顾虑,当时每家能拿出两千元,相当耀眼了。
韩文祥将两家召集一处,详细介绍具体施行方案,集体农场山顶可以开垦出来育苗子,大约三十亩,承包款五年每亩40元,一次性付清。改田要花人工费1500元,三家分摊每人500元,还有种子钱,育多少,出多少。当时公爹家可以凑上一千五百元,其他都要贷款。而邹林音则要贷一千五百元。
这事让吴老汉知道气炸肺!造孽啊!刚过上好日子,娶个媳妇瞎折腾,不行这事我一定要阻止。他们到信用社跟主任说,千万别给邹林音放贷,出事他不担保,尽管他还有存款在香溪信用社。
“这不对了,现在国家扶持农业,你倒不希望儿媳贷款是何道理!”主任不理解,有多少人想贷还贷不成,你有条件不利用可惜啊!
吴老汉着急,“主任,这钱真的不能贷啊!我家子女多未成家,她搞亏了我们一家子受累啊!”
莫说,邹林音隔日去信用社取钱贷款,信贷主任不批。她火了,“别人都不往你这存,我邹林音在这存钱,现在我急用钱,在你这贷1500元不批啊!”
主任说:“你公公说了,贷款给谁就不能给你,他不担这风险。”
经这一说,邹林音回家向婆婆说了此事。婆婆向着她说:“老鬼怕死,一辈子发不了财,媳妇撑家容易吗?不借钱也就罢了,还搞破坏。”
吴老汉知道了还偷着乐,跟周围人宣传韩文祥育苗子只赔不赚。众人议论纷分说韩老头没事做,自己不缺钱还害别人下水。看到人家吴老汉的儿媳妇是远处的姑娘就欺骗她.
韩文祥听闻此事,找邹林音,“这回你要撑住啊,钱的事我找农行给你担保,苗子卖了立马还上。乡里人到底没眼界,大好机会不珍惜。”
“往往伤你最深的人就是你最亲的人。”邹林音感叹。
后来韩文祥担保,邹林音终于贷到一千五百元款,然后投入到火热的改田大潮。韩文祥代表三户与村委签订承包合同,请人除草耙地,挖沟开渠,投入人力没有白费,三块整齐有形的梯田呈现在渡口后山,路过的人不免羡慕、妒嫉、恨。
越过十月的坎,他们开始扦插柑枝,这是新品脐橙,还有椪柑、柚子枝条,韩文祥说多干少,老伴多年享福,所以挖窝打凹子都是雇工,韩的投入自然比其他两家要高。邹林音幺爹吴老幺和妻子两人忙活,还把读书的儿子也叫回来帮忙。唯有邹林音独自一人,每日起早贪黑挖窝施肥、扦插。公婆都有自己的事,或整枝或采茶叶、砍柴、早将分家的媳妇放到一边,大姑已出嫁,并把接技术带到归州镇一带。
“林音,回来吃中饭了。”是心疼她的婆婆喊她、作为大媳妇、公婆、不会撒手不管,但又不希望投身其中。
“呃,马上回来了。”邹林音放下水瓢,卸下水桶径直回家。
吴家山条件较好,一般家庭都有红砖瓦房,邹林音分了两间小屋,和公婆共用客厅吃饭。娘家来信了,大弟邹林声不思学业迷上扑克牌。父亲希望林音带弟弟走出大山学会技艺养家糊口。
婆婆知道后说:“不如让林声来帮你好歹是自家人”。
“他是男子汉,学这个不好吧!”邹林音推辞。让自己的弟弟来多少有人会说闲话,她心里明白.
“你一个这么忙,他来帮一下忙,今后想学做手艺,由他自己决定,赚钱了给他工钱。老韩还是请人干活呢。”公公随声附和,他们不帮忙已过意不久,现在亲家那边有人愿意帮忙哪有不应承之理。
“丑话我说前头啊!承包地改梯田你两老一直反对还不让银行给我贷款,要不是韩老师帮忙我不是只能看着他的发财。我弟来了,肯定要开工钱,多少由我说得算。”邹林音口气肯定地说。
不久邹林声从神农架走出大山,十六岁小伙显得高大瘦弱,林音的心疼弟弟,买回荤菜给他加补。“公公,你也吃点吧!”她送了一些给公婆吃。平时他一人也不爱肉,豆食、白菜、洋芋是她吃不厌的菜。
林声来了,帮姐姐挑水,除草,很吃得苦。放在父母身边他偷懒不干活,他最佩服姐姐,初中文化被林区选派进省城学习。如果不是远嫁香溪,说不定她早在木鱼镇拿工资上着班。
“声,不要想着偷懒啊。这苗子,每一棵都要浇上水。”
“知道啦!姐”林声小心翼翼地浇水。姐姐,你插了多少枝条做了半月还没整完。”他显然有些不耐烦。
“二十多万株,还以为你姐容易啊。你没来之前都是我一个人挖窝浇肥。”
邹林音唠叨起来:“声子,做事不能图新鲜热沉下心才大事。咱邹家从不屈服任何压力。你不能跟三朋四友瞎混。”
“不会啦!我现在不想回神农架了。”邹林声回应,他觉得外面世界比深山老林精彩。
冬天来了,农村不那么忙碌,邹林音带弟弟上县城,给他买了一身过年衣服还为父母准备了一些礼物让林声带回去。因为创业才开始。她投进的钱还没见效。冬天是漫长的寒冷,上年纪的韩文祥基本上极少出门,他醉心写作,写的是他多年经营柑橘场的经验,还有70年代秭归柑橘场柑橘大死亡事件,那是震惊全省的大事件,也正是病毒集中暴发,他才有机会进培陵沿江农科所交流。
而邹林音正是抓住这次改梯田走上她漫长的柑橘嫁接路,只有她看和师父一直坚持为柑橘种植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