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校园墓地四
奶奶走的时候我在门口，爷爷在帮奶奶祛痰，我倚着老旧的红色木门在旁边看着，就听爷爷大声叫了几句奶奶的小名，我那时候还不是特别理解死亡是什么概念，但那一刻，我眼泪哗哗地就淌下来了。
按理说父亲是家中长子，虽然有两个大点的姑姑，但早已嫁做人妇，我就算是家中最大的孙辈了，守孝那天理应为奶奶跪守一夜，可是毕竟那时年纪小，跪着跪着我便犯起了困，家中长辈也不为难我，就让我去睡了。
睡到半夜，我忽然醒了，就看见我还睡在原来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时的卧室的床上，奶奶就在床边坐着，旁边柜子上的一台10寸的老式黑白电视的荧幕上映出奶奶苍白的脸。我就问奶奶在干嘛，这么大半夜的还不睡？奶奶摸摸我的头说：“你继续睡吧。我瞅这鞋底还没纳完，想赶着把鞋做完了好给你穿，马上就搞好了，你快睡吧。”
我看了一眼那鞋，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被父亲叫醒去送葬，我举着白幡走在最前面，后面弯弯曲曲的队伍穿过山上狭窄的小路。下葬后我们轮流给奶奶磕头，抬起头就好像看见奶奶站在墓旁边笑吟吟地看着我，可是再一眨眼，人又不见了。回家后母亲打扫房间时从床下翻出一双鞋，白底黑面，正是昨夜我看见奶奶手里拿的那双。只听我妈“咦”了一声说：“明明记得妈卧床不起的时候这双鞋还没纳完，是我记错了？”我脱口而出地说：“奶奶昨晚上纳的啊。”我妈当时愣了一下就让我别胡说，她表情和语气都有点凶，我当时就哭开了，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了头一天夜里的事，说自己没有胡说。
后来家里人都说我是做梦，至于那双鞋从何而来，我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年纪小，我也就没有太过在意，懵懵懂懂地就过去了。
现在想起，忽然就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赵旭见我良久不说话，拿指头戳了我的胳膊一下问我想什么，我说没事干揭开伤疤撒点盐保鲜。
他笑了，又忽然停了，有点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向远方了。
正巧这时候东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线白，紧接着一个弧就冒了出来，染了一片红，倒显得十分温暖。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你说……”赵旭扭过头来准备跟我说话，却只见我“唰”地站起来留下一句“卧槽，小爷还有早读呢！”就跑开了。
之后就跟赵旭忽然熟络起来，他是那种有点呆呆的，但却又不拘小节的人，后来我也才知道，他父亲说让他好好念书，不让他接触那些东西，说是危险，倒是他爷爷，偶尔还是会跟他讲一些年轻时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让他当故事听，因为他父亲不让他学，他爷爷叹着气，但也没说什么。
后来他爷爷收了个徒弟，比赵旭小3岁，叫柳冰。是他爷爷一次出去做事时收的，据说是家里人都被害死了只剩他一个人，于是他爷爷就把他带了回去，收作弟子，算算日子，已经2年有余。
后来几天赵旭仍然半夜跑去楼梯间蹲守，我偶尔会过去陪着他，就嘲笑他说，你什么都不会，在这儿也没用啊，难不成还跟那鬼玩拔河？白天上课还睡觉，不是辜负了你父亲让你好好念书吗？他笑笑说，就是让我去睡我也睡不着啊，反正爷爷说他过几天忙完了就来看看。
但之后一段时间倒是什么也没发生了，虽然觉得奇怪，可是毕竟我们什么都不懂。
倒是赵旭，偶尔会遇到晚归的情侣们在楼梯道里亲热被他撞见的情况。
电梯还在照常运行，课也还照常上，之前那个男生的案子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没有人觉得生活有什么变化。可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起案件。
最开始是有人告诉老师说他的一个舍友已经两天夜不归宿了，打电话也没人接，课也没去上。老师马上跟校领导反应，校领导通知了警方，还在校内校外贴了寻人启事。失踪的男生叫李维，是口腔专科的，长得有点黑，看起来很健壮。李维的家人来学校哭闹，让学校还他儿子，学校也很无奈，只能任他们闹。
那天回宿舍时在宿舍门口又看到两个警察，正往电梯走，我跟他们一起进了电梯。其中一个是那天命案现场脸色发白的年轻警察，另一个是大概45岁的中年警察，国字脸，看起来很正派。
只听年长的那位教导那个年轻的小警察：“待会儿你先问，我来记，别慌张。有什么遗漏的我会补充。”年轻的小警察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看着年长的那位警察问了一句：“叔叔，你们是去调查失踪的那个案件的？”他看着我，打量了我一下，才点点头说：“对。”
这时电梯在五楼到了，他们转身出了电梯，那个年轻的警察出电梯门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也在看着他，他尴尬地笑了笑，扭头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我又一次碰到那个年轻的小警察，他正现在行政楼前的桥上看着一个笔记本。
我们学校有个人工湖，程弯弯曲曲的长蛇形，行政楼在湖边，一半的地基打在湖里，从行政楼到彼岸由一座桥相连。湖中央还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湖中岛，岛很小，大概只有3米×4米的样子。
我正好路过桥上，便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他抬头看见是我，很腼腆地对我笑了笑。
我叫他“警察小哥”，他脸红红地道：“我叫郑源，你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我看着他的模样，趴在桥边护栏笑得很没形象，他见我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脸更红了。
我笑着笑着，余光一瞥发现了个东西。郑源看着笑容戛然而止的我，脸色忽然认真起来，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严肃了：“请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作为第一发现者你还要录口供，我去找安哥。”说完匆匆去了行政楼的办公室。
当学校安排了简易救生艇划到湖中央时李维的家人在湖边哭得死去活来，他们不愿相信自己养了19年的儿子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小小的人工岛的假山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