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午夜面续
在等着面上来的时候，小米和这个叫扬沐的店员有的没的聊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小米问他：“为什么你们店开门的时间这么奇怪？”
扬沐忽然有些神秘，那表情仿佛在说，以后你就会懂了。但他还是答道：“老板喜欢安静。”
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不一会儿，扬沐便去了厨房端来了龙须面。面很普通，不论是外表还是味道，味道不能说不好吃，也不是不正宗，但并没有到吃一口就惊叹的程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给了那么高的评分？看来也没有我期待里的那么好吃。
吃着面，小米的内心活动也很丰富。
在小米吃面的时候，扬沐正站在柜台里摆弄着一本账本类的东西，电脑里放着音乐，一些不知名的歌曲。
面快吃完的时候，扬沐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却又刚好盖过音乐声，说了句：“车走直路炮翻山，马踏斜日象飞田。”
小米拿筷子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整个人僵在桌边。
扬沐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米的方向，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小米僵硬地笑了笑，问：“你也喜欢象棋？”
“也？”扬沐依然没停下手里的活，轻笑地问道，“姑娘你会象棋？”
小米咬了咬嘴唇没再接话。
“要不我们下一局？”扬沐又说。
“不！”小米猛地放下手里的筷子，说，“我吃完了，钱放在这里，我回去了。”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扬沐慢悠悠地说完这句话，看着小米开门走了出去。
“要不了一星期，她就会再回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板。”扬沐没回头，便接了话。
周六凌晨一点多，“吱——”，扬沐应声抬头，“姑娘您来了。”
小米愣了一愣，走进去坐在之前坐的同一个位置：“你这语气像是知道我会来？”
“您这次想点点儿什么？”扬沐把菜单放在了小米面前。
“你好像总有种神秘兮兮的感觉，好像知道什么？”小米没看菜单，反倒是盯着扬沐。
扬沐没接话，似笑非笑。“坐。”小米把菜单一合，指着对面的座位，眼睛却依然看着扬沐。
扬沐顺从地坐下，没有说多余的话。
“来，帅哥，我们来闲聊下。”
“您想聊些什么？”
“这个嘛。你老家是哪儿的？”
“本地人。”
“这样啊。那你就是对象棋很有研究？”小米说这话时语气变了变。
扬沐看着小米的眼睛，有几秒没说话，小米却把眼皮低了下去，看向合上的菜单。“我倒是没什么研究，也算不上喜欢。不过姑娘你，应该挺有研究的吧？”
小米猛地把头抬起来看着扬沐。
“爸，这就是我同学扬沐。”
“叔叔好。”扬沐表现得不卑不亢，换了身休闲装倒也很像个大一的学生。
“哦哦，是我家小米的同学啊，来来来进来坐。”小米的父亲很瘦，个子不高，已经有了些白头发。
隔了两天，晚饭的时候，小米的父亲问扬沐：“小伙子，这两天都去哪儿玩了？还习惯吗？”
“去了附近的景点，也挺习惯的，就是住您家真是打扰了。”
“诶，没有的事儿，你是我女儿的同学嘛，不打扰，我巴不得她多带几个朋友来家里玩儿呢。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来不往家里带朋友，我们也不了解她的圈子，我还担心她的人际交往呢。”
“叔叔你不用担心，她在学校挺开朗的，和我们也都相处得很好。怎么她在家不是这样吗？”扬沐表现得像个关心小米的大哥，这让小米的父亲很高兴，再就着酒性，给扬沐讲起了很多小米以前的事，小米拦都拦不住，气得放下碗筷回了房间。
饭后。“可以出发了？”
“可以。”
“那就走吧。”
“你真的能……？”
扬沐笑了笑，没再答话，直接出了门：“叔叔阿姨，我和小米出去逛逛，看看这里的夜景。”
“好好好，不过也别回来太晚了啊。”
“知道了。”
杜成醒来时是在一个黑漆漆的仓库，唯一的窗口被人用黑纸遮了起来，他的后脑火辣辣地疼，花了几分钟才从懵逼状态里出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看到周围很空旷，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没有人在。
他反应过来之后开始大喊大叫，直到他嗓子哑了叫不出声了才从拐角慢慢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身材匀称，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看不清眼睛和表情。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有个人你肯定认识。”对方压低了嗓子，那声音听起来让杜成心里发颤。
他这才发现，年轻男子后面还有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像个鬼魅。直到那人影慢慢从年轻男子背后走出来，他才看清：“啊，小米！！怎么是你？快救我，我是你杜叔叔啊！”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寂。
“小米，是你吧？我是你杜叔叔啊，你半年没回来认不出我了吗？还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你别和叔叔开这种玩笑，快来给我解开。”
“不认识你？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还有脸叫我帮忙？”小米忽然出了声，声音却又尖又大，带着隐忍的哭腔。
杜成忽然就噤声了。脸色从焦急变成煞白又变成难以言喻的表情。
“小米……那件事，你还记得？”
小米没有回答杜成，反倒是死死盯着他，像看着一个死人。杜成不禁哆嗦起来。
“那……那件事是我不对，是……是我一时冲动没控制住自己……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会好好改正……让我吃斋念佛都行……你别乱来，别冲动啊。”杜成声音都跟着抖起来。
“怎么决定？”扬沐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我不会因为他这么几句话就放过他的。”
听见小米的回答，杜成急了，却又无可奈何，他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小米，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真的会好好认识错误……你让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你别乱来……你要是……要是把我怎么样了你自己也要……要坐牢的啊，你还年轻，别做傻事……为了我这个人渣不值得。
你以后还有大好的前途啊……再说，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就算是记恨我你也不能说一点儿也不念我对你的照顾啊……你就放过我吧……”
“我当初哭着求你的时候你放过我了吗！？”小米瞪着眼睛看向杜成，“动手吧。”
扬沐没说话，从旁边不知哪儿拿来一把军刀和一把剪子。他走到杜成面前弯下腰，杜成已经拼命挣扎起来。他忽然又直起身，扭过头问：“你要不要亲自动手？”
……沉寂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听到一个字的答案：“好。”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别冲动……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作为赔偿……我……我的棺材本，存折，还……还有退休金，你想拿都拿去……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也不会报警不会跟别人说……”杜成的意思很明显，破财消灾。
“你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吗？！不高兴了一颗糖就能哄好？伤害了我就扔200块钱给我？！”小米吼了一句。杜成哆嗦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小米从扬沐手里接过军刀和剪子径直走向杜成。杜成又开始拼命挣扎，以至于把椅子都弄倒了。
小米看着狼狈至极的杜成，眨了眨眼睛，忽然大笑起来。她蹲在杜成面前，说：“你不知道这十年来我有多恨你，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时间回到二十天以前，小米还在小夕面馆。
小米看了扬沐两分钟，然后语气很慢地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扬沐笑了笑，答：“那你是有什么怕我知道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小米脸色很难看，“你是什么人？”
“这个嘛，只是个小面馆的店员而已。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嘛……因为，我可以帮你。”扬沐说到最后一句忽然收敛了嘴边的笑意，表情显得很真挚。
“你可以帮我？帮我什么？怎么帮？”小米语气很不善。
“任何你想要的方式。”
“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被人欺负过，我知道，你恨那个人。但是嘛……”扬沐顿了顿，才说，“具体的我不知道，如果你想让我帮你，你可以告诉我，当然不告诉也行。”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猜的。”扬沐的忽然露出痞痞的表情，“帮你，是因为你是我们店的客人，帮客人解决问题是理所当然的，这是我们店的宗旨。”
小米有很久没有说话，扬沐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等她开口。
“我父亲有个很好的兄弟，叫杜成，据说是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铁哥们，一直关系很好。好像结婚都是同一天一起结的。
过了一年多，我出生了。出生那天据说我父亲在外地出差没来得及赶回来，除了医生护士，杜成是第一个抱我的人。
杜成自己一直没有孩子，他一直看着我长大，他又经常来我家找我父亲下象棋，我那时候经常坐在旁边看他们下。
我甚至把他当成跟我父亲一样的尊敬。
直到我九岁生日那天。”一口气说完这些，小米又陷入了沉默，好像回到了九岁的时候，一直在回忆中。扬沐看着她的表情变了又变，开心，恐惧，羞辱，愤恨，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