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掏心再现
和尚法号唤作明德。于是落景逸日日跟在和尚身后，终日明德师傅、明德师傅地叫。
他们付不起房钱，没处休息，还好路上寻得一座破庙，打算今晚凑合歇脚。
那庙果真破败不堪，不仅屋顶破了个大口子，而且那些残垣断壁垂吊半空。
走进庙里，地上尽是灰尘和枯树枝叶。不过，在这乱七八糟中竟然有一个香炉躺倒在地。
庙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木头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佛像。
那佛祖虽雕刻的栩栩如生，但通身布满了锈渍，只能大致猜测昔日的辉煌——本来应该全身镀了金，只不过落败后被人悉数剥离。
“南无阿迷陀佛。”明德一把上前，直直跪于地上。他对着佛像磕了三个头，而后盘腿于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静静打坐。
落景逸去外面找了些稻草，摆了两份铺在破庙的地上。
大概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如此过夜吧。
落景逸略微有些疲乏，见闲来无事正打算往稻草上一躺，哪想明德的声音忽然传来。
“景逸，再拾点稻草做个笤帚来。”明德虽未抬眼，但只单单用耳朵去听，就将落景逸的行踪了如指掌。
落景逸又去外面拾了些稻草，而后将它们拢在一起，撕了衣角的布料将它们捆扎。
他将做好的笤帚递给明德。明德起身，拍了拍褂前的灰，一把接过。
他眼里带着一丝爱怜，柔柔看着佛像，而后嘴自口轻轻一吹，那些灰尘就四下扬起，刺激的他喉头一痒，让他止不住地咳。
他用笤帚小心翼翼去扫那柜台，而后用指尖一点点描绘佛祖的容颜。
他将宽大的衣袖一角捏起，静静擦拭佛祖的落了灰的身，眼神满是悲悯却更加虔诚。
昔日他曾敬仰的佛，却被迫容于这样的破庙，他心如刀割。
他独自捡拾起那散落于地的香炉，将它擦净，端端正正摆好。
“南无阿弥陀佛。”他再次合十双手口中喃喃念出。
……
自从泽诺一行解决了剥皮掏心事件后，什么妖怪之说、半夜不要出门的传言悉数消失。
哪怕已经黄昏了，再也没人敲锣打鼓催促大家快跑。街边的客店个个大门敞开，即使入了夜也还有人经营。
唯独夜楼客栈和其他店铺格格不入。
自从泽诺一行人离开后，客栈大门终日紧闭，老板也是闭门谢客。
夜晚，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男子被姑娘架着，晃晃悠悠从翠红楼出来。
“来给爷香一个。”男人搭在姑娘肩上的手不安分的扭动。他侧着脸，打了个酒嗝，嘴唇快要触上姑娘涂满胭脂水粉的脸。
姑娘把头一撇，嫌恶的皱起了眉，嘴上却仍旧笑呵呵：“爷，您喝多了，改日再来啊。”
接着她一把拽下男人放在于她肩上的手，嫌脏似的用手里的帕子拍了拍衣褂。末了瞪了男人一眼，轻跺了一下脚，理了理稍稍蓬乱的发，扭臀往回走。
“哎，走…走什么走。”男人脚下不稳，跌跌撞撞往前走。此时他头昏眼花，只觉得无数美人在他身边转悠。
他笑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美人哈哈，来…嗝，来爷怀里。”
他抱着一个柱子嘟着嘴，在那上下其手，幻想和美人风云。
“唔。”
没一会他胃里开始翻滚，一股酸水涌上咽喉，而后只觉的胃里一空，接着哗啦吐了出来。
他摇晃着擦了几下嘴角，只觉嘴里酸酸涩涩，又吐了口唾沫。
他往前走了几步，迷糊中看到地上伏着一个东西。他有些疑惑的抓了抓头皮，朝那东西走去。
地上趴着一个人!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咧着嘴角嘿嘿笑出了声。
地上的人细腰高挑，穿着一身浅粉碎花锦裙，云鬓边戴着一个暗红簪饰。
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女人。
“美人。”他笑了，脸拧在一起，显得有些猥琐。
他的手沁了点汗，摩擦了几下裤缝，这才伸手，一把将女人翻过。
“啊！杀…杀人了！”
他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眼睛刹时睁大，鼻孔不住喷着粗气。
他的身体有些不稳，此时踉踉跄跄往前跑，惊呼漏出于口。
月光下，那女人失去了脸皮，整张脸不断涌现出黏腻，腥臭味随风不时袭来。
视线一路往下，她女子心脏的位置无端空了个洞，属于那颗曾经的跳动，此时已经不在。
剥皮掏心再次出现……
泽诺实在是奇怪之前的一切，她迫切的想去安息村再看一眼。
冥冥之中有个苍老的声音不住于她脑海轻唤：“泽诺，回去吧，快回去吧。”
今天，天还未亮她就起来穿好了衣服独自往安息村前行。
她并未通知其他人，只想自己一探究竟。
她静静往前走，又一次看到枯井时，她定了定神。
继续往前走，直到映如眼帘是一棵刚劲的槐树。
她的手轻抚上满是褶皱的粗糙树皮，闭上眼睛努力去回忆。
她好像看见了凛冬的来袭，腊梅于枝头静静开放，散发淡雅清香。
她穿着破碎布衣，头上落了雪，赤着通红的脚走在寒冷的雪地上，脚印如烙铁刻骨铭心。
最后一眼她看到一棵参天槐树，再次醒来，她躺在一个小床上，周围围了一圈人。
回忆在此戛然而止，她的头有些发疼。
她走到了那个通天的柱子下，抬头仰望着。在她垂眸的刹那，她好像看见了一块木头。
她有些奇怪，直到蹲下身子才看清。
地上无端拢了一掊黄土，黄土上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用鲜红的字写着——泽诺。
泽诺？她有些疑惑。自己和这名字到底什么关系？同名同姓还是……
泽诺咧了嘴角漾开苦涩的笑，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自初醒时出现在这，而她的名字，到底是谁给的？
她的手颤抖着抚上了木板上的字，在触及那处鲜红时，只觉心脏骤然收缩，她的瞳孔不住放大。
一股暗流自她脑海涌现，像是打开尘封已久的匣子，一瞬倾泄……
在她昏迷之前，无意瞟到了石柱上的字，只觉得那字越发红艳，如同自己亲手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