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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九月的山城燥热,却是绿得醉人,主城区的房屋街市绿树密布,城郊的大小群山绿浪翻滚。城绿山绿,大河长江小河嘉陵江便都郁绿。


绿色的世界。


经历过日机大轰炸的山城重庆城依旧青葱。


农妇打扮的提了篮鸡蛋的涂姐挥汗走过宽仁医院,还是留念地回头看了看“抗战胜利纪念碑”的碑顶。这碑有气势,她刚路过那里。


危险无处不在,她不敢在碑前久留。


走过宽仁医院,就看见临江门的城门洞了。她快步穿过城门洞,熟悉的慢坡地展现眼前,捆绑房、吊脚楼、茅草屋、小洋楼层叠错落,梯道网布,绿荫掩映,有灵性的鸽子结队飞翔。


久违了,生我养我的故地。


她走过“涂哑巴冷酒馆”了,目视老旧的木板屋、蓬展的黄葛老树,耳边响起食客们大呼小叫的来个单碗来个双碗的喊叫声,响起哑巴弟娃忙着应酬的呜里哇啦的声音。“王老五,三十五,衣服破了无人补。”妈妈当年对她姐弟俩唱的这歌谣在她耳边回响,弟娃都三十六岁了,还孤单一人,长姐如母,她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潸然泪下。她真想立马进冷酒馆去,真想立马见到弟娃,却是不能进去。冷酒馆早被敌人监视。她得尽快见到曹大爷。今年四月,重庆党组织办的秘密报纸《挺进报》被敌人破坏,刘国定、冉益智被捕叛变,川东地下党遭到严重的打击,重庆的地下党基本瘫痪。在这危急时刻,中共川东临时工作委员会王璞书记当机立断,游击队不再是隐蔽伺机行动,于上月组织了华蓥山周边多县的武装起义。广安代市、观阁起义;武胜三溪起义;岳池伏龙起义;合川、武胜边境的真静、金子起义先后爆发。华蓥山游击队扩大至数千人,王璞是政委,她是副队长,在国民党政府的老巢捅刀子。游击队所到之处,武装夺取政权,开仓放粮,民众拍手称快。起义惊动了在南京的蒋介石,他给四川省保安司令部发电,严令迅予扑灭。各地的保安团和内二警及国军的两个师对游击队展开了清缴,起义队伍大部受挫。上月底,王璞带领余下的40余人撤至木瓜寨,遭到国民党军警和地方武装500多人的围攻,王璞下令分散突围,他不幸牺牲,年仅31岁,敌人残暴地割下他的头颅,挂在石盘场口的杨槐树上示众。附近群众将他掩埋树下。突出包围的她去了那树下跪拜祭奠。华蓥山游击队没有被消灭,总结经验,改变策略,继续坚持斗争。王璞的牺牲,使她失去了一位可敬的领导,也断了与党组织的联系,她这个直接对中央的地下党员的唯一联络人是王璞;又不清楚中共重庆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她决定独自下山,进城摸摸情况。她想去找重庆那位隐藏很深的地下党员,却犹豫,她与对方之间的任务只是传达上级指示、传递情报,现在这个危难时刻,绝对不能暴露了对方。找到曹大爷也许会知道些情况,曹大爷与游击队单线联系,叛徒不会知道他的身份。


她走过宁公馆了,公馆里的小洋搂、草坪地、石榴林她都熟悉,当年,她和哑巴弟娃翻墙去偷吃过石榴,后来,跟小崽儿宁孝原熟了,宁孝原就常喊她去玩耍去吃石榴,少不了有黎江、袁哲弘、柳成、哑巴弟娃一帮小崽儿。有一次,他们站在宁公馆门前的黄葛树下看嘉陵江,宁孝原蹙眉问,涂姐,我妈妈说山青水便绿,为啥子呢?她拍他的头说,傻娃儿,你看,嘉陵江两岸全都是青山,青山是绿的,倒映在江水里,江水就绿了噻。时过境迁,当年的小崽儿们都长大成人,各自走了不同的道路。她庆幸黎江与她在同一战线,遗憾宁孝原、袁哲弘在敌对阵营,痛惜柳成壮烈牺牲,可怜哑巴弟娃孤苦一人。在延安学习时,她见到过去开会的黎江,知道了一些宁孝原的情况,黎江认为,宁孝原是可以争取的。袁哲弘就难说了,军统的人多数顽固不化,还是要想法争取,哲弘这娃儿从小就懂事,知书达理。


她这么想,脚下没有停步,走过宁公馆约莫一里远,看见了曹大爷那吊脚瓦屋的杂货店。杂货店前临石板大路,背靠嘉陵江,来往石板大路的水上人、棒棒、洗衣妇、路人不少。她刚走到店子门口,曹大爷就认出了她,招手示意她进门,自己出门看看,回屋关死了店门,领她进到后屋。


“给你带了些山里的土鸡蛋来。”她抹汗水,将装有鸡蛋的篮子放到木桌上。


“道谢啰!”曹大爷笑,拉过木椅子,“坐,看你一身的汗水啊!”递给她一把蒲扇。


她坐下,扇打蒲扇:“天好热。”


“秋老虎凶。”曹大爷拎铜茶壶为她倒了碗老鹰茶,“就盼山上有人来!”


她喝老鹰茶,说了情况。


曹大爷切齿骂:“狗日的叛徒!我去涪陵那‘涪江药店’的联络点,发现有人在门口转,就没进去。后来,打问隔壁的人才晓得,药店的人都被抓了,从那,失去了跟山里的联系。”


“胜利之日就要到了,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她说,问了重庆地下党的情况。


曹大爷叹道:“听说抓了我们不少的同志,其他的情况我还不清楚。”


“也是,你没有跟他们联系的任务。啊,你儿子钢蛋怎么样?”


“来过信,当宁孝原的副官。”曹大爷说了儿子的情况,“咳,我父子俩好久都没有回荣昌老家万灵镇了,等他哪天回来,一起回老家去看看。”


“嗯,回去看看。钢蛋呢,跟在孝原身边可以,黎江正在争取孝原。啊,钢蛋还是不晓得你的身份?”


“他不晓得,组织上有纪律,我没有跟他说……”


“嘭,嘭……”响起敲门声。


曹大爷没有去开门,快步登竹楼梯爬上阁楼,从阁楼的天窗下看,敲门者穿深色衬衫,他认出是袁哲弘,他身边有七八个穿不同颜色衬衫的男人。曹大爷赶紧下竹梯:“不好,军统的人来了,领头的是袁哲弘!”拉涂姐去到临江的支出的竹阳台上,“你赶快顺竹柱子梭下去,下面是乱草,有条少有人走的泥巴小路,你顺小路逃走!”涂姐担心曹大爷:“你呢?”“我自会应付,我儿子是国军的少校军官,他们不敢把我啷个样,走,快走!”


涂姐点头,飞身翻过竹栏杆,顺竹柱子下梭。乱草中的泥巴小路窄小,坑坑洼洼,不时有水凼,她快步走。小路弯拐伸向石板大路,与石板大路十字交叉,通往宁公馆的后墙。她踏上石板大路,有人喊:“涂姐,站到!”她侧脸看,是从石板大路高处持枪跑来的袁哲弘,他身后跟着一帮人。她飞步越过石板大路,顺小路沿宁公馆的后墙跑。小路绕过宁公馆后墙与另一条石板路相连,石板路易于暴露,她飞速爬树越墙进入宁公馆,是那片石榴林,熟透的石榴果挂满枝头。天热口渴,她好想摘石榴吃,顾不上吃也不能随便吃群众的东西。


她猫腰钻进靠墙的一丛灌木里。


袁哲弘等人持枪翻墙进入宁公馆,其中有窦世达。


“涂姐,我晓得你躲在灌木里的,出来吧。我是你哲弘弟娃,我不会伤害你。”


袁哲弘盯灌木说。小时候,他们一帮小崽儿常在这灌木里躲猫猫。华蓥山游击队聚众起义,惊动了在南京的蒋总统,军统重庆的人不敢怠慢,打探得知,游击队的副队长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姓涂,枪法了得。身为军统渝特区区长的他急叫了在交警七总队当副总队长的窦世达来渝,两人分析,应该是涂姐。都遗憾她会参与暴动。军统的眼线传来情报,姓涂的游击队副队长独自下山进城来了。他带人探查了所有涂姐可能去的地方,包括女袍哥头子郭大姐那袍哥堂口的深宅老院、“涂哑巴冷酒馆”等处,都没有她的踪迹,就想到了曹大爷,小时候,他们常到曹大爷的杂货店买吃食,跟曹大爷熟悉。刚才,他敲杂货店的门,曹大爷没有立即开门,且大白天关店门,引起他的怀疑。曹大爷打开店门后,他派去杂货店屋后监视的下属来报,说是见一女人从屋后跑了。他当即下令捆绑了曹大爷,留下两个人看守,其他人与他一起追赶。他晓得杂货店屋后有条小路,那小路通往宁公馆的后墙,持枪顺石板大路追堵。


“小涂,你出来,我是窦世达,我已经回归了。小涂,我无时不刻都在念想你!你放心,袁区长说了,不会伤害你……”


窦世达颤声说。他看清楚是自己的爱妻,心疼如裂,怎么会是这样?自己的无奈叛变,爱妻与他成了仇人;自己回归了,又与爱妻成了敌人。他得要救爱妻,得要说服她脱离共党。袁哲弘说了,要全力说服她走正道,要尽力保护她。


涂姐透过灌木观察,发现自己已被军统的人包围。这丛灌木不大,袁哲弘对这里是太熟悉了,她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绝不当俘虏。她勾扳机时,听见了熟悉的话声,定睛看,是蓄络腮胡子的窦世达,怒从心起,窦世达,你狗日的当汉奸没遭严惩,现在又当国民党的走狗,你还有啥子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她是逃不掉的了,此刻是惩处叛徒、走狗的时机,挥枪朝窦世达的脑门射击,子弹飞出枪口时,她心口绞痛,他是她的男人!她枪法准,子弹直穿窦世达面额,他应声倒地。愤怒痛苦的她嘴唇咬出血来,举枪欲饮弹自尽,从她身后扑来的军统的人将她死死摁住,将她五花大绑。


枪声引来宁公馆的何妈,她见状大惊失色,尖声叫着奔进小洋楼。


袁哲弘没想到涂姐会射杀窦世达,心里难受,掏出手帕罩住窦世达血糊的脸,让下属抬了他的遗体押了涂姐往院坝走。


早有下属去开了院门。


“站住!袁哲弘,你竟然带人闯进我公馆闹事!”宁道兴走来喝道,他夫人与何妈紧随。


袁哲弘上前抱拳:“宁伯伯,宁伯母,实在对不起,抓捕华蓥山暴乱的一个头子,情况紧急,打扰您二老了,请二老见谅。”宁道兴是他敬重的宁伯伯,也是新任的重庆总商会的副会长。


宁道兴看清被捆绑的人是涂妹崽,他听说过军统的人一直在追捕她,开先说是因为她男人是叛徒,后来说她杀了人,此刻又说她是华蓥山暴乱的头子。他这么想时,袁哲弘一帮人已出了院门。


人站在朝天门的河滩上显得渺小,大山延绵大河奔流大城屹立,河滩上的人如同一粒河沙。穿白色暗花短袖衬衫蓝色短裤的赵雯赤脚在沙滩上行走,沙粒在她雪白的脚趾缝间流淌。她那白色的短袜和带袢的皮鞋放在江边的牛背石上。


日月如梭,岁月流逝。


转眼自己就而立之年了,还是孤单一人。不是没有男人追,而是追她的两个男人她都还不能接受。在重庆大学读书时,她是个热血青年,经程大姐介绍,她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庄严的党旗下宣了誓,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大学毕业后,她随程大姐去了延安学习政治军事,学习擒拿格斗,成绩优秀,经过组织的严格考察,委她以重任,潜伏回重庆工作,直接与中央联络。她接近国民党的高官宁孝原、袁哲弘是得到组织认可的,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情报都及时报告了组织。从个人感情上讲,她是真爱上了这两个男人,尤其是宁孝原,却不能答应他们任中的一个人。她的婚姻要经过组织的审查批准。延安的广播时时传来捷报,她兴奋激动,渴盼全国早日解放。


魏巍山城俯饮双江流水,江涛击岸。她步入激流,罩目伫望。


秋阳辐照的双江流水呐喊汇合,灼灼金波映忖着她细小的身影。大河小河,我赵雯实在渺小,我所参与的事业实在伟大。祖国母亲多灾多难,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牺牲了好多的战友、同胞,一个统一的人民的新中国必须也就要诞生了!水浪击打她的双腿,她心潮翻涌。她清楚,她还不能以胜利者的公开身份迎接解放,也许,她永远也不能以胜利者的公开身份面对同志面对亲朋。程大姐给她说过,这是党的秘密工作的需要,是必须付出的个人牺牲。程大姐说她孤独也不孤独,孤独,是她只能与她单线联系;不孤独,是她不是在孤军作战,像她这样的党的秘密工作者不止她一个。


确实,涂姐在“民联”轮上获救,就是自己人向她通报了危情。


三年前,涂姐受党组织的委派来与她接头,说与她单线联系的程大姐不幸牺牲了,由她接替程大姐与她单线联系。那天,她俩是在南山的“老君豆花店”里联络的,分别之后,她回到报社不久,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的,说涂姐在都邮街被内二警的人跟踪了,有危险。挂断了电话。她知道,内二警是国民政府内政部第二警察总队,全副美国机械化装备,是蒋介石的御林军。来电话者定是打入国民党高层的自己人。情况紧急,她立即去了“涂哑巴冷酒馆”,涂哑巴摇头比画,不晓得姐姐在哪里。涂姐给她说过,她次日乘“民联”轮去武汉,她就跟到了“民联”轮上,祈盼涂姐没有被内二警的人抓住。船上的人好多,她没有找到涂姐,听到枪声寻声赶去,才在机房里看见涂姐,袁哲弘举枪朝涂姐奔去,她迅速掏枪击伤袁哲弘。为避免暴露自己,她没有与涂姐接触,偷偷跟踪她到船尾,见她跳江游向岸边才放下心来,在附近的码头下了船。她没有击毙袁哲弘有个人感情的因素,更重要的是,组织上有要求,要她尽可能多地从军统高官袁哲弘那里获得情报。


昨天,她路过“抗战胜利纪功碑”,遇见了宁孝原的父亲宁道兴伯伯,宁伯伯说她好久都没有去他家了,说是想请她和她父母去他家吃饭。她祝贺宁伯伯从重庆总商会的会董高升为副会长,说她最近的事情多,有空了一定叫上父母亲去拜望。宁伯伯很高兴,问起她和孝原的事情。她说,她跟孝原说好了的,他们的事情等战争结束之后再说。宁伯伯点头又摇头,走开几步又回来,低声说,涂妹崽被抓了,说她是华蓥山暴乱的头儿。她听后大惊,镇定说,宁伯伯,您是说涂姐被抓了?宁道兴点头。宁伯伯,您咋晓得的?宁道兴叹气,我亲眼看见的,是袁哲弘带人来我家抓走她的……听完宁伯伯的讲述她好着急,她知道,因为叛徒的出卖,川东地下党和重庆的地下党遭受到严重的打击;华蓥山游击队的起义给予了国民党反动派有力的回击,却因力量悬殊损失惨重。分析国共双方的情报和报纸广播的信息后,她庆幸涂姐还活着,华蓥山游击队副队长的她和她的战友们依然在坚持斗争。不想她被捕了。她与涂姐常有联络,她将获得的情报通过涂姐都及时报告了中央。


得设法救出涂姐,她约了袁哲弘来江边见面。


袁哲弘来了,戴墨镜,穿深色短袖衬衫、背带裤,很疲惫的样儿。


她走出江水,迎上去,看手表,11点正:“嗯,还准时,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袁哲弘取下墨镜放入衣兜,笑道:“赵雯召见,岂敢不来。”


“晓得,你有女伴了。”


“当然,我的女伴是赵雯。”


“不是吧,那个穿翻毛大衣的漂亮女人,紧搂着你在大街上耀武扬威。”


“哈,你还在嫉妒,去年冬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跟你说了,那是我同事朱莉莉。我说过,那是气你的。朱莉莉见你跟宁孝原进了沙利文,就跑来喊我,我们赶到时,你两个已出沙利文走到街上了。她就挽了我的手走,故意让你们看见。”


“哼,雕虫小技。”


袁哲弘笑:“走吧,美人,去那牛背石上坐,我给你揩脚,给你穿鞋袜。”挽了她的手走。


她随他走,坐到牛背石上。


他掏出手帕为她揩脚:“嗯,香。”拧干手帕,放入裤兜里。


“呃,手帕是湿的。”她说。


“手帕有余香。”他取了她的短袜为她穿上,又为她穿皮鞋扣袢带。


她心里发热,作为追求自己的男人,袁哲弘还真是不错,遗憾他是自己的敌人。袁哲弘挨坐到她的身边,搂她的肩头,目视江水。


“你咋不说话?”她问。


“我在享受。”他说。


她抚下他的手:“我看你好疲倦。”


他点头:“事情多。”


“抓共党。”


“抓共党。他妈的,就抓他妈不完!”


“你也学宁孝原说粗话。”


“我才不学他。唉,抓了也难。”


“抓了你就立功了,有啥子难的。”


“赵雯,你也是党国喉舌不大不小的头目,是我的知己。”


“嗯,可以这么说。”


“咳,我抓了个烫手的炭圆。”


“啥子意思?”


“你认得涂姐的。”


“认得。”


“我把她抓了,她是华蓥山暴乱的头子之一。”


“真的,好久抓的?”


“三天前。”


“你跟我说过,她一直把你当亲弟娃看待,你也一直把她当亲姐姐看待的。”


“难就难在这里。”


“你拷打她了?”


“还没有,我问她啷个会成了暴民。”


“她咋说?”


“她说,是世道逼的,是混账制度逼的。她说,好的世道和制度可以把坏人变成好人,坏的世道和制度可以逼民造反,说我们党国的末日到了。她这不是在求死么……”


股股水浪拍打石头,江水的大浪散成小浪,小浪汇成洪流。


赵雯看江流,涂姐说得好啊,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势已去,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觉醒的人民大众反抗的洪流势不可挡:


“你打算把涂姐啷个办?”


袁哲弘锁眉头:“你晓得的,我一直是在保护涂姐的,可这次不一样,不是我打算把她啷个办,是她这样的要犯得要上司说了算。你知道的,戴老板前年在戴山飞机失事遇难了,现在是毛人凤局长主事。”


“你把这烫手的炭圆扔给他。”


“不得行,他特令此要犯由我审问,问出华蓥山游击队其他头目和队员的行踪,要一网打尽。”


“涂姐她说了?”


“没说。”


“你想放了她?”


“关在渣滓洞的,戒备森严。毛局长说了,说我与她姐弟相称,会感化她的,说这是党国对我的考验。唉,你我都是吃党国饭的,咋能做背叛党国的事情。”


“是,你是党国的忠臣。”


“咳……”袁哲弘掐头,“啊,赵雯,我给你说的这些可不能外传!”


“我是细娃儿呀。”赵雯乜他。


袁哲弘笑:“哦,你叫我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


“说错了,我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