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交手
转眼间,三个月已过。孔丁丑早已不耐,他日日所见,不过是雀儿按时进入暗室,又按时出来,并未能察出散功之事有何进展。这日,终于又和雀儿一起进入暗室,来到柳三月跟前。
柳三月岂能不知他来意,故意看也不向他看上一眼,只是闭眼打坐。
孔丁丑站了半晌,忍不住轻轻咳嗽,道:“柳前辈,三个月已过,不知这娃儿散功之事如何了?”
柳三月这才睁开眼来,微微笑道:“你终于来了。可惜也来得太晚了些,唉——”
孔丁丑愣住,不解道:“怎么晚了?难道早就散尽功了?可……可你也未曾让这娃儿跟我说啊。”
柳三月哈哈大笑,豁然站起身来,吓得孔丁丑退后一步。只见他抖抖身上的灰尘,道:“我说你来得晚了,是指上个月我便知道,这娃儿的功,是散不了了。可惜你并不知晓,还在日日做你的春秋大梦,嘿嘿。”
雀儿和孔丁丑听了同时大吃一惊。
雀儿未料到柳三月未有半点征兆便向孔丁丑说起自己散功不成,脑中哀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终究还是逃不过被这孔丁丑推下崖去的命运。只是奇怪这柳三月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这事?难道是这几天自己练习不够勤勉?惹了他生气?
孔丁丑却是万般失望,触手可及的宝贝,最终没能被自己所用,心中丧气和怒气混成一块,瞬时激发了他的暴戾之气。就听他阴阴笑道:“这有甚么晚的?不过晚把这娃儿推下崖去几天而已,嘿嘿,早推晚推,又有什么干系?本来他在我心里,只不过就是一堆烂肉和皮囊罢了。”
柳三月又笑道:“好你个孔匹夫,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本事将他推下崖去?”
孔丁丑大惊道:“你……你将他穴道解了?”转念一想,刚才自己下来之时还曾检查过这娃儿的身上穴位,并无半点解开征兆,而且为求保险,自己又添了几指,万无解开的可能。何况这娃儿原先并不会任何武功招式,即使这三个月中得到柳三月指点,也所学有限,纵算有了内力,也绝不能是自己对手。故接着道:“柳前辈莫要吓我。嘿嘿,孔某不才,武功虽不至臻化入境,但对付一个黄毛小儿,倒也算绰绰有余。”
柳三月听了,不再理他,只是招手唤过雀儿,向他低声道:“娃儿,今日是你我脱身之日,或是你葬身崖底之时,全看你的表现了。”
雀儿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满心想的是自己摔下崖去的惨状,哪里还能思考他说的是何意思?柳三月伸手在雀儿背上狠狠一拍,沉声道:“娃儿你看!现在这孔匹夫不过就是几根木头罢了,与你平日所堆所推,又有何分别?”
雀儿被他拍得惊醒,这才抬眼向孔丁丑望去。只见他依然一身灰色长袍,双腿微分,腰臀紧绷,左肩略耸,右臂早已暗暗贯了劲力,准备对自己动手。那双腿,分明便是自己第二次所竖的两根木桩般,互为犄角;而腰臀,却如自己第一次所竖的最粗壮木材;手臂自是后面的细长木棍,由腰臀支力,灵活如意。雀儿只瞄一眼,便看出孔丁丑这个姿态的力源所在,心中意念不断,顿时生出几种断其力源,阻其力发的方法来。
直到此时,雀儿才把自己的所学所想,第一次真正地和人对应起来。心中惊惧稍去,眼神不离孔丁丑身上半寸,微微侧头向柳三月道:“前辈,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风声顿起,孔丁丑右足一点,整个人飞身而起,犹如一只灰色大鸟,向雀儿猛扑过来。本来雀儿早已找准其力源所在,现在见他身形一动,刚才的显现的力源便没了踪影,哪里还有勇气去招架?百忙之中,只得连连后退,饶是他身子灵巧,也感觉发际被孔丁丑的指尖掠过,指风凌厉,触肤生疼。
柳三月见状骂道:“好你个蠢娃儿!他的身子能动,你的眼睛便不能动么?一个人再强再快,总是有个身形的。旧力即去,新力才生,源虽能动,终是有迹可循!”
孔丁丑桀桀怪笑道:“现在你才来教他,不怕太晚了么?”嘴上说话,手却不停,变抓为点,化爪为指,向着不断后退的雀儿身上点去。
雀儿身后半丈已是墙壁,退无可退。耳边响着柳三月的话语,心中惶恐,勉力看清孔丁丑的来势。见他右手在前,左手待势,整个身子犹如平躺在空中,来势疾如流星。腹部紧缩,如满弓待发,其中脘穴若隐若现,正是这个姿势的力源所在。千钧一发之际,雀儿想也不想,半蹲下身体,伸出右手,化掌为指,向孔丁丑中脘穴点去。仓促之中,哪里有半点戳中的把握?
孔丁丑见他伸指绵柔无力,思忖着就算点在自己身上,又岂能伤得自己分毫?也不变招,同时哈哈笑道:“就凭你这娃儿,也敢向老夫伸指?”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雀儿皮肤之时,感觉一股细微力道,点中腹上中脘穴,即不疼痛,也不酸麻。但却感觉自己本来劲力满满的上半身,突然失了着力点,竟然使不出一丝力气。心中骇然,以为被点了穴道,腿上猛一用力,飞也似地向后退去。
原来雀儿匆忙之中,并未找准孔丁丑全身力源,仅是其双手着力之处,正如他初时推那木堆,力源未找准,仅仅只能塌下小半木材。不然孔丁丑哪里只止手臂无力,只怕是连退回也无可能。雀儿这一指,虽然不算完美,却是他学得武艺来的第一次与人交手,不算成功,却也凭这一指,躲开了孔丁丑志在必得的一次攻击。
柳三月在旁边瞧得连连摇头,可惜道:“慢了,太慢了!你能忘了木头的形态,却忘不了这人的姿势,可谓蠢到家了。姿势一变,你再从头寻找力源,那是何等蠢笨?忘其形,得其本,以源找源,方能化繁为简,得其精髓。”
雀儿惊魂刚定,细细体会柳三月所讲,似有所悟。
孔丁丑大惊之下,一退再退,立定后又复检查身体,才知并未被点中穴道。心中只是惊讶刚才为何失去力道,只道是如走火入魔般岔了气了。稍定心神,又重新揉身攻上。
此次雀儿不再如上次那般手忙脚乱,眼神一扫,便看出孔丁丑力源所在,虽然其姿态在攻击途中不断变幻,但在雀儿眼中,早已没有甚么区别,眼睛只是盯着其力源由腹部气海穴,移至腿部曲泉穴,再到胁侧章门穴,须臾之间,竟然换了三次之多。心中暗自庆幸得柳三月教诲,不然如若每次再由其身形去推力源,只怕此时的自己,早已被伤在孔丁丑的凌厉攻势之下。
瞧准机会,待得孔丁丑欺到身前,又是伸出手指,轻轻向其章门穴点去。孔丁丑此次用力更甚,眼看便能将雀儿伤于掌下,蓦然感觉胁下又是一松,浑身的力气似乎被一只大手从中抽去,软绵绵地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出来,而劈向雀儿的手掌,离了他的脸面尚有二寸的距离,比起上次攻击更远了一些。
见得如此,柳三月在一旁拍掌笑道:“成了!成了!娃儿,你总算没白费了老夫的一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