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比试
众人见他脸色青白,腮有微须。脸上远不像衣着打扮那么邋遢,看年龄即可说是四十多岁,也可说三十来岁,一双眼睛有精光闪现,带出几份峻朗的味道。
张子奇傲然答道:“我师傅是九重门离门门主,金远书。”
那人脸色一呆,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只是喃喃道:“金远书——金远书?这是谁?没听说过。”
张子奇本来以为师傅名动天下,这人听了师傅的名头应该收了些跋扈气焰,没想到这人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师傅,心中恼极,道:“家师向来淡泊明志,哪能是江湖上随便一个自大狂妄之辈都能知晓的?”话说出口,身上运劲暗中戒备,怕这人听了这话后恼羞成怒突然出手。
哪知道这人也不着恼,只是摇头叹息道:“我自大狂妄?这话从何说起?这世上之人当真是越来越无理得紧。”
张子奇怒道:“你刚才毫没来由地骂我等臭不要脸,莫非不是狂妄?如此藐视我九重门,不算是狂妄?”本来他还想说连我师傅的名头都未听过,不算狂妄?但想来有些不妥,便忍住未说。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抚须道:“你说我狂妄,我便狂妄就是,你又能耐我何?他奶奶的,本来我一个人喝酒喝得好好的,刚好似醉非醉,惬意得紧,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几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既是说陆青芝的剑法了得,又是吹方梅印的剑法当世前五,真正是叫我听出鸟气,怪得谁来?明明是你们狂妄无知,却来反咬一口,说起我来,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这人说话有时文趋趋颇厮文,有时却又口吐粗鲁话语,让人哭笑不得。
张子奇被他一阵反驳得不知如何接口,愣了半晌才道:“那陆青芝和我们方门主确实是一代宗主,当世豪杰,我们所说确实也是心中所想。你听不得不听便是,自己好好地无端受气怪谁?”
那人笑脸一顿,神态又复古怪,涩声道:“宗主也好,豪杰也罢,我才不管,总之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吹些当世前几什么的话来就有气。以前有人在我面前吹甚么白孤帆剑法了得,被我割了舌头;还有人在我耳旁吹嘘柳道人剑法通神,被我打断了满嘴牙齿,嘿嘿……”
白孤帆是白云城主,柳道人是乾元观的观主,都是当世一流剑客,崇拜之人不在少数。这人竟然听到有人夸奖他们便出手伤人,当真是妒心奇重,不可理喻。
张子奇听了也是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只是道:“一个人武功若是厉害,便会有人赞赏推崇,再正常不过。你若不服,尽可以去找那些被夸奖之人比试,若是胜了,自然会名望在他们之上。可你专门对那些武功不高之人下手算得什么本事?”
那人眼睛又是一瞪,连额下几根胡子都飘了几下,恨声道:“比试?你说得倒轻巧。如果我能有必胜他们的把握,早就找上门去了,哪还轮得到你们再来吹嘘他们?不过快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尝到我混阳剑的厉害,嘿嘿。”
张子奇等听他坦承不是刚才所提几人的对手,倒很是意外,对他所言所行更是感觉不可思议,讥他道:“阁下的混阳剑法我们是没见识过,不过,依我们看,你的脸皮只怕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一般人根本无法抵及一二。”
那人脸上竟然一红,也不甚恼怒,只是幽幽道:“你们知道甚么?所谓时也命也,若不是我几年前贪功冒进,当下哪里还有他们耀威的时候?哼哼,不提也罢,不提也罢——”顿了一顿,又道:“这样罢,按我的规矩,凡是在我面前提他人剑法厉害的,总是要付出些代价。刚才虽然你自己笨拙,击了自己二掌,却作不得数。现在你说罢,刚才拿在我肩膀上的两掌,是要断了哪只才好?”
张子奇等本来见他谈话间语气渐缓,以为误会已过,正逐渐收了警戒之心。现在听他又要伤人,一下又复紧张起来,沉声道:“阁下好本事。即不服各门各派的掌门,又不敢前去挑战,只知道对其门下下手欺负,倒也算英雄所为。”
那人奇道:“咦?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英雄了?”
张子奇又是一呆,他没想到一直对夸奖他人武功耿耿于怀的人,竟然能坦承自己不是英雄,一时噎住说不出话。
听得那人又道:“不过我也不喜欢欺负晚辈幼小。这样罢,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我们不妨就地比试一番。我站在这里,你来推我,只要你能把我的脚推得动了一下,便算得你们赢了,我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会为难你们,更不会断你手臂。”
说完站了起来。他坐着时尚感觉不到有多高大,现在一站起身,张子奇等人不自觉地把头仰起,这才惊觉此人身高臂长,足有六尺,实是生平罕见。
众人见他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一身酒气,全身犹摇晃不定,别说有人去推,就算多站一会儿只怕自己也能跌倒。一个门人听他说得夸张,首先按捺不住,伸手向他身上推去。这个门人身材不高,虽然举手平推,才堪堪不过推在那人的腹部。而且他知道此人身手厉害,这一出手,已是使了全力。虽然这门人在九重门中并不习武,但一个身体强健的成年人,使了全力,其劲道也非等闲。
眼见门人的双掌按在那人小腹,并运劲前推,那人并不避让,似未曾感觉到有人在推他,脸上得瑟,道:“九重门下,不过如此。我这是光守不攻,免得你们说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不过,如果你们没有人能推得动我,那就只能按我刚才所说,断了一只手臂,就算是为刚才惹我生气赔罪。”
门人见原地推他不动,站直了身子,退回到十步开外。然后跺一跺脚,深吸一口气,瞄准方向,又复向那人身上冲去。这一次,本身的力气再加上奔走速度,力道比刚才站在原地大了足足一倍有余,各人瞪大了眼睛,想看那人如何应对,都心想这回你总该移步避让了吧?
哪知道那人依然信庭闲步般站着,根本未在意冲过来的门人,向着张子奇道:“还是你来推我罢。一看这些人便知道未学过武功,难道九重门下净是这些不入流的匹夫了?”话音刚落,便听得“蓬”的一声,那门人重重撞在了他身上,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哼。但见那人全身纹丝不动,门人却倒于地上,脸色发白,喘着粗气,想来是这一撞力道甚重,推人不成,反倒自己受了重伤。
其他门人见了大惊,欲群而攻之。被张子奇伸手拦住,他知道此人身手深不可测,门人们未学武功,再攻只有徒增受伤。当下沉声说道:“你们退开,我来!”站到那人身前,脸色沉重,蹲稳了马步,运起气息,缓缓劈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