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非花来雾非雾（1）

寅时末卯时初，天还未亮，弦月如勾般挂在天边。只听“吱吖”一声，花府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有人转身出了门，又轻轻将门关上。“呼”，那人舒了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包袱，然后举步朝城门走去。

冬日里城门开的晚，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有守将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出值守的屋子打开了城门。

城门刚打开，守将还没有走到城门边，就有一道身影出了城门。

借着天光，守将看了一眼那人，瘦弱矮小的男人，背上鼓起一坨来。大概是个罗锅，不想白日出门被人嘲笑吧，心眼实诚的守将心想。

终于出了宣和府，轻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又紧了紧背上的包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错，那趁着夜色从花府后门出来的、矮小瘦弱的罗锅正是一身男装的花轻罗。

此前轻罗从未出过宣和府，却因为实在想念秦修，于是连夜给父兄写了一封信，道明原委，用茶杯压在桌上后就偷偷溜了出来。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出了城便是官道，她迈开脚步朝前走，唯恐走得慢了被家中派的人追上。走了几步又觉得还是太慢，恰好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个租赁马匹的店铺。她理了理衣裳，叫开店门：“小哥，你们这里可租赁马车？”

那伙计瞟了她一眼，天还没亮，他便被人吵醒，正有一肚子气，听她这么问又看她个子矮小，便说：“没了，倒有还有几匹马，不过看你的模样高头大马怕是骑不了，这样吧，我们店里还有头驴，你看行不行？”

轻罗看着外面一点点亮起来的天色，只好将就：“驴子也行，麻烦小哥你帮我牵出来吧，我买了。”

两人讲好价钱，伙计就去后院牵出驴来，轻罗又给了他些碎银子，让他帮着给驴背上置办了个座垫。

驴子没有马车快，但多少比步行要好一些。天大亮的时候她刚好出了宣和府地界儿，卖了驴子改走水路。许是心急，往常要走半月的路程，她竟只花了十天。进了京城后，先找客栈住下。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呐？”跑堂的一见有人来，抹布往肩头一甩，迎上前来问道。

“住店。”

“好嘞，您楼上请。”跑堂的又招呼了另一个伙计带着轻罗上了二楼。

“公子，您一个人？来京中是访友寻亲还是游山玩水？”带路的伙计边走边问道。

“访友。”轻罗提提背上的包袱，答了一句。说完想到可以先打听一下秦修的消息，便问：“小哥可知道今年大考的新科三甲都是什么人？”

“嗨，今年的新科三甲，不瞒您说，那榜眼是翰林编修李大人家的公子，剩下的新科状元曹大人和探花郎秦大人可都是从咱们悦来客栈考出去的，咱们这儿可是宝地啊！”

“听说圣上将长公主许给了曹大人？”

“哎哟，这可真是了了太后娘娘的一桩心事了，只不过苦了咱们的新科状元咯，谁不知道那长公主是如何的刁蛮任性啊。不过秦大人就不一样了……”正好走到门前，伙计停住话头，推开门：“公子您瞧着可行吗？”

“秦……大人怎么了？”

“秦大人命比曹大人好啊，圣上给秦大人指了赵丞相家的千金，相府千金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昨日已经成亲了，您是来晚了，只消早一天……”

轻罗没听完伙计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把包袱扔到床上，勉力说了一句：“麻烦小哥帮我把门关上。”

伙计识趣的关门下了楼。

轻罗仰面躺在床上，脑海里不住地回想刚才伙计说的话，他成亲了？成亲了，和别的人！

她从怀里掏出他临走前送的那支银钗，眼泪模糊了双眼，淌到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