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沐蓝琳之死
寒水湖边，沐蓝琳紧握手中的剑：“你凭什么认为用我能换泪剑。”纳兰信一步一步逼近沐蓝琳：“光是捉住你当然没多大意思，我只要在凌倾城的面前……砍掉你一个小指头……或者，挖掉你一只漂亮的眼珠……这场面太有趣了，我现在光是想想就兴奋地发抖，你说呢，前三夫人。”
沐蓝琳拔出剑：“你能不能抓住我都还很难说，别把梦做的那么早。”沐蓝琳用剑砍向纳兰信，纳兰信侧身一避，沐蓝琳竟自己冲下了寒水湖，纳兰信没有想到他攻击自己只是为了骗过自己，她真正的目的是跳下寒水湖，“简直就是疯子，就算你水性再好，这种温度下，你也只有死路一条。呸，少了一个筹码。”纳兰信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往外走去。
纳兰信离开云城，仍未收回一身的戾气，路边的人都离他离得远远的，就连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杀气，她正因为少了沐蓝琳这个筹码而心情差得很，被人群用这种目光看着更是愤怒，拔了剑挥了出去，一把剑未拔剑连着剑鞘一起挡住了纳兰信的剑。
“用剑之道可不是为了用它伤害手无寸铁之人。不过，对你这样的人，应该说什么也没用吧，纳兰信。”
纳兰信定睛一看，“原来是你啊，凌倾城，你可来的真不是时候。”“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老大的前情人，就是沐蓝琳……”凌倾城的剑鞘稍一用力，纳兰信被推出好几米，凌倾城这才坐到沐蓝琳之前所说的洛三公子，原来就是洛城飞。
“蓝琳她怎么了。”
纳兰信不紧不慢地把剑收回剑鞘：“我原本是打算抓住她好好送你份大礼的，谁知道这臭娘们宁愿跳下寒水湖也不愿让白羽侠你为难，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我看得都要痛哭流涕了……”
凌倾城的脑袋轰隆一阵响，蓝琳……跳下寒水湖了……那种温度的湖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活得下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凌倾城的体内撒发出戾气，纳兰信并不打算回答，凌倾城的眼睛开始泛红，她抓住纳兰信的领口：“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纳兰信没想到凌倾城回散发出这么可怕的杀气，顿时也有点被吓到了：“就……就在刚才……”
凌倾城丢下纳兰信往云城奔去，易澄也立马跟了上去，轩辕以痕走到纳兰信的面前：“你该庆幸你捡回了一条小命。”说着也朝云城跑去。
纳兰信阴险地笑道：“云城里可是有清流，我就不信你凌倾城面对这个怪物还能飞天遁地。”
凌倾城径直跑到寒水湖边，已经一点身影也瞧不见了，凌倾城把泪剑丢给易澄，随后就跳下了寒水湖，轩辕以痕脱下外衫：“易澄，劳烦你把风，我去帮倾城。”易澄也想一起帮忙找人，可是确实需要一个把风的人：“你们都小心点，受不住冻了就别勉强，要是冻僵了，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你们。”轩辕以痕点头，然后也跳下寒水湖。
二人似两条白色的鱼，在湖里四处都游过了，都没有发现沐蓝琳的身影，凌倾城发现湖底有通向其他河流的窄道，她想要游进去，被轩辕以痕硬拽上岸，轩辕以痕把方才脱下的外衫披给凌倾城：“倾城……”
凌倾城被冻得浑身发抖，她放下轩辕以痕的外衫想要再下去一次，轩辕以痕抱住她：“够了，倾城。”“不，蓝琳，蓝琳……他是我姐姐，她一定被冲出寒水湖了，她肯定在哪儿等着我去救她的……你放开我……”
她从未哭的那么伤心过，凌倾城本没有兄弟姐妹，可沐蓝琳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一直待她如亲妹妹一般，陪她练剑，陪她看星星，也不害怕刚从森林修行回来时的自己，陪她聊天，走出那个阴暗的自己，先出江湖的她只为了一份见面礼就绞尽脑汁，当众揭穿了鬼客的真面目……
她怎么可能……只为了纳兰信三言两语的话就跳下寒水湖……怎么可以……
“倾城，好倾城，你就别闹脾气了，群宇也是一片好心。”十岁的沐蓝琳拿起那身娇小的红衣裙，拉出有些生气的凌倾城。“太显眼了，我不喜欢。”七岁的凌倾城轻声嘟囔着，凌群宇因为做错了事耷拉着脑袋：“对不起，倾城堂姐，我以为你会喜欢的。”“倾城，你就试试，真的很好看的。”“可是，我要为娘亲和爹爹守孝，不能穿这个颜色。”“谁说守孝就一定要穿白色的，要是以后我死了，你一定要为我穿红色罗裙，因为我喜欢看你穿漂亮罗裙的样子。”
“倾城，倾城，你回来啦。”十一岁的沐蓝琳早早地在门口迎接刚结束雨季的修行的八岁的凌倾城。沐蓝琳一惊见怪不怪地拿手帕拭去她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牵起她既有血又有泥的手：“先去洗个澡，这一次多久没吃东西了？”凌倾城只是用盯紧猎物的眼神看着她，沐蓝琳却一点儿也不恐惧，只是有些心疼：“我知道了，乖，你先去洗澡，我把食物马上端到你的房间好吗？”
“倾城，把眼睛闭上。”十二岁的沐蓝琳笑着说道，九岁的凌倾城乖乖地闭上眼睛，沐蓝琳把红色的斗篷披在凌倾城的身上：“这是给你今年的生辰礼物，是我亲手做的，只不过我把它做大了一些，等你出师了就刚好能穿了。”
“倾城……”
“倾城……”
“倾城……”
印象里，沐蓝琳总是身穿一身火红色的侠裙，她特别喜欢红色的罗裙，但因为穿着罗裙行动不便，所以从来都不穿罗裙，而自己所收到她送的礼物也都是与她一身素白相反的火红。
红色的剑穗，红色的发饰，而那件红色的披风，她也一次未曾穿过，凌倾城边回忆着，浑身颤抖地就越是剧烈。
“喂，你们几个。”洛城飞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金符似乎被丁武原弄到手了，你们要是不赶快离开这里，清流很快会找到这里的。”凌倾城抬头，双眼布满红血丝，她不管不顾地就冲过去抓住洛城飞的领口：“告诉我，蓝琳在哪！”
“蓝琳，蓝琳她怎么了？”“你少装蒜，我不信纳兰信逼死蓝琳你会不知情！”
洛城飞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你说什么……蓝琳……蓝琳死了……”
这时，凌倾城也听见有脚步声的靠近，因着云城此刻十分安静，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洛城飞着急道：“先离开云城，有话等离开再说。”
四人一行一起离开了云城，洛城飞带路来到欧阳冰琦的宅子，欧阳冰琦早早地就在门口迎接他们。
洛城飞从房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丢给轩辕以痕：“不想生病就换上，冰琦，你照顾倾城，我有事出去一趟。”方才在路上，他们已经把事情说明白，所以，他先离开欧阳宅。
欧阳冰琦把毛巾递给凌倾城和轩辕以痕：“知道了。”凌倾城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欧阳冰琦握了握她的手，完全没有要回暖的迹象：“白羽侠，我带你去沐浴吧，泡一会儿寒气就走了。”凌倾城的眼中一点神采都没有：“那劳烦欧阳姑娘了。”
凌倾城被带到一个干净的客房，里面已经放好了浴桶和水，“这是我一个姨母以前住过的房间，你就先住这间房了，衣服我放在这里，也是我姨母的衣裳，你穿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凌倾城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多谢欧阳姑娘。”“那我先出去了。”欧阳冰琦笑着离开房间，关上门。
凌倾城褪去衣物，坐在盛满温水的浴桶里，身体的颤抖这才慢慢停止。她把脸也慢慢埋进水里。
直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沐蓝琳已经死掉的事实，她的脸慢慢伸出水面，眼泪止不住一颗颗落下。
都怪我，全是我的错，为什么总要夺走我身边的人，是我满心仇恨，是我罪该万死，最该下地狱的人是我……能不能……能不能把蓝琳还给我……她开始小声抽泣。
易澄无精打采地喝着茶，听到屋里传来抽泣的声音，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难过更是翻江倒海地翻腾。轩辕以痕换上洛城飞那一身紫色的长衫，竟然出奇地合适，他已经在大厅徘徊了几十个来回了。
欧阳冰琦望了一眼那个房间：“让她哭会儿吧，等她哭出来了，也许会好一些。”轩辕以痕便没有再徘徊：“说的是，她若是憋在心里，反而更让人担心，让她自己哭会儿也好。”
凌倾城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沐蓝琳，上一次离别前，她还在说帮她监视轩辕万筹，她永远都想着自己，越想越是难过，她从小声抽泣转为大哭：“蓝琳……蓝琳……我好想你啊……蓝琳……”
当凌倾城整理好情绪，换上那一身火红色罗裙出门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当她一身火红出现在大厅的时候，好像盛开了一朵玫瑰，却又不像玫瑰。欧阳冰琦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有些雾气，她想说些什么，但情绪太激动，害怕眼泪掉下来，却什么也没有说。
易澄看着双眼发红的凌倾城：“倾城，这么穿，真的没关系吗？”凌倾城吸了一口气，眼泪差点又掉落下来，她转身擦掉眼中的泪：“没关系，我只是遗憾，蓝琳不能亲眼瞧我穿一次红色罗裙。”
小的时候，凌群宇送的那件红色衣裳，他没穿过，沐蓝琳亲手缝制的披风，她也没有披过。是我的错，没能穿一次你最喜欢的颜色……
欧阳冰琦微笑着递给凌倾城一方红色的锦帕：“这也是我姨母的，我娘要是能看到你把姨母的罗裙穿的这么美，也会很开心的。天色晚了，都先回房休息吧，白羽侠用我姨母的房间，少城主和易大夫请随我来。”轩辕以痕双手作揖：“那就打扰了。”易澄也双手抱拳：“打扰姑娘了。”
凌倾城想着沐蓝琳的事，一直都睡不着，大约戌时左右，门外有动静。
欧阳冰琦打开府门，洛城飞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浑身都湿透了，和凌倾城一样，全身冰冷冰冷地，无法停止颤抖。“城飞哥哥，城飞哥哥你没事吧。”
欧阳冰琦费力地把他扶回洛城飞的房间，拿干毛巾给他擦干净头发上的水，“我去烧热水，城飞哥哥你先泡一泡吧。”“不用了，冰琦，帮我热些酒来吧。”
欧阳冰琦怔怔地看着他，他竟然……在难过……
他双眼无神，头发还在滴着水珠，就连他平日里最为爱惜的扇子也都完全湿透了而别在腰间。
心口那股莫名其妙的难过竟突然滋长了起来，只是用力地点头，然后关上房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来到母亲的灵位前点了三根香：“娘，我好难过……”
凌倾城将身体蜷起，是该难过，还是该为蓝琳多一点庆幸，你的洛三公子心里，并没有抛弃你，在冰冷的湖水里找了你那么久，你过去几年里付出的感情并不是一无所获。
欧阳冰琦微笑着把热好的酒端进洛城飞的房间，此时洛城飞依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端起酒壶倒了一杯热酒，一口气全部喝光，也倒了一杯递给欧阳冰琦，欧阳冰琦双手举杯，也是一口饮尽。
洛城飞再倒了一杯，依旧是一口气喝完，没有给自己喘气的时间，“想听故事吗？”欧阳冰琦眼睛弯的像月牙：“是好故事吗？”洛城飞疲惫地笑道：“不知道，也许吧。”
他又一口气喝完一杯，因为喝得太急，而呛到了，用力地咳嗽了一会儿，欧阳冰琦帮他拍着后背，他咳着咳着，眼泪竟咳了出来，他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继续倒酒。
“我记得，是三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时间好像退回到三年前，洛城飞刚制造了一场人群里的混乱，一转头就看到一身红色侠裙的小丫头拦在他面前：“喂，臭小子，那个人是被你的暗器弄伤的吧，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你就可以瞒天过海了。”洛城飞只是笑着，也不回话，当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往前走着。
沐蓝琳从一旁摘下几片树叶，瞄准他的后背飞过去，洛城飞转身接下所有树叶，竟然……还费了不少力气：“你叫什么名字。”沐蓝琳拔剑：“打赢我的人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二人因为这一架，反而成为了好朋友。有一天，沐蓝琳刚回了一趟凌府，洛城飞再见到她的时候急得不得了。
“怎么了，洛三公子，你……”洛城飞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沐蓝琳从来没被男人这么抱过，有些害羞：“洛三公子，你……”“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洛城飞这才放开她：“方才听纳兰信说，有位出城的红衣女子不小心掉入猎人挖的捉野猪的陷阱，陷阱里插满了削尖的竹子……”“所以你以为是我？”沐蓝琳笑起来：“洛三公子，我是要成为女侠的人，怎么会中这么低级的陷阱，就算掉进去了，我也可以用轻功跳出来啊。所以，你心里面的我是有多没用啊。”
“没办法啊，关心则乱啊。”
明明是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这句话的，沐蓝琳却整张脸都红透了。
那年的冬日，天上下着鹅毛的大雪，沐蓝琳躲在客栈的被窝里，连步子也不想移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沐蓝琳裹着被子把门打开，见门外站着的是洛城飞，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城飞，你来看我啦！”洛城飞不客气地走进来：“好冷好冷。”说着就抢过沐蓝琳的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沐蓝琳一脸不满，洛城飞坏坏一笑，然后把沐蓝琳抱在怀里，被子也结结实实裹在他们身上，“蓝琳，你好暖啊。”沐蓝琳满足地抱着他：“可是你好冷呀。”
待洛城飞暖一些后，他把杯子全裹在沐蓝琳身上，将她抱回榻上，然后从身上拿出一只精致的匕首递给沐蓝琳：“生辰快乐。”沐蓝琳接下匕首，将刀拔出，刀锋十分锋利：“为什么送我匕首？”洛城飞笑着看着她：“如果你的剑被偷走，或者被绑架的时候，这个是可以救命的。”沐蓝琳只觉得满头的黑线：“所以在你的心里，我真的很没用。”“没办法啊，关心则乱。”洛城飞又是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这句话，但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沐蓝琳整张脸都会红透了。
欧阳冰琦笑着看着已经很醉的洛城飞：“那城飞哥哥是怎么和她分开的？”洛城飞傻笑着，脸颊已经因为喝醉了而泛着晚霞红，“分开？为什么要分开？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他的眼睛泛着朦胧，从那朦胧中似乎能看见三年前那个笑鸢如花的红色身影。
“大概……大概因为她要成为女侠，而我只想继续当我的三公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