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恩人
刚刚下过一场雨，来到屋外花园式长廊，清爽的风夹带着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呼吸不由得顺畅了许多。
“你说人心为什么这么可怕啊……准哥。”背对着从身后赶来的李准，我忍不住问道。
“现在认识到还不晚。”李准走上前，手中拿着一份报纸，递到我的面前。
依旧是关于“林市沿海线交通事故，女司机意外堕海”的报道，只是占据着报纸四分之一版面的醒目照片里，除了岑昕那张痛哭到扭曲的脸，还有许清那副寡淡的面庞。
比起岑昕的悲痛，她的样子显得清冷许多。是一副苍白无力的神情，眼神黯淡，视线没有焦距，生无可恋。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许清了，她是我的母亲。
当初她极力反对我与岑昕在一起，知道我结婚后她便与我脱离了母女关系，至此再也没有联系，即便我坐牢，她也没来看我一眼。
可毕竟母女一场，知道我去世的消息，她还是来看我了。
盯着照片上那张苍老了许多的脸，忍不住一片泪眼模糊。许清的话没有错，这个男人不值得我托付，可是现在明白过来，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她肯定很难过吧？”抚摸着照片上许清的脸，我喃喃道。
“老人家伤心过度，住院了。”李准低哑着声音，有些无奈的语气对我说：“她现在身体不太好。”
我丢下报纸，快速进了病房。
为女不孝，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拜托李准有空的时候替我去看看她。
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便浑浑噩噩产生一种焦虑的情绪，我向李准借来了他的平板电脑，每天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就这样又挨了几天。
一天，电脑界面弹出一条八卦报道，一不留神点了进去，醒目的标题令我不禁喷饭——“T.R总裁被爆不育，背后玄机令人不解”
“……”
顺着标题仔细看下去：“据知情人士爆料，T.R总裁秘书透露，其上司任闵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于近期秘密进行了不育手术，消息一出，令人震惊。目前，记者正在对消息的真实性进行求证。T.R方面尚未给出回应。”
现在的娱乐媒体实在是八卦至极，我终于明白过来那天任闵为什么会对我露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大小算一个公众人物，一向作为小市民的我自然没有这份觉悟。我想如果他看到这则消息，估计会恨不得立刻派人给我投毒吧。
正想着，一辆黑色轿车从眼前掠过，一闪而过的车窗里，我好像看见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这不是，任闵么？
车子远远地开过去，只能模糊看见一个身影，车窗里的男人带着黑色墨镜，暗棕色的头发在太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线条。他正低着头在翻阅什么文件，全程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我收起电脑，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车子在医院的主干道上缓慢前行，最终在院长大楼前停住，任闵从车子上走下来。他难得穿一套休闲装，相比于穿上西装的凌厉气质，这套衣服显得人柔和了许多，还平添了几分阳光。
院长含笑出来迎接，他们简单地聊了两句之后就进了办公室。我站在主干道的树荫下来回踱着步子，地面渐渐升温，闷热的季节里大树像电线杆一般，屹立在太阳下岿然不动。我最后挪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前，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来丝丝凉意，我转念一想，索性坐了下来，心无杂念地打坐等候。
门内隐隐约约传出来任闵和院长的声音。
任闵走出来的时候，我正靠在门上似睡非睡，他一开门，我像一只土豆一般滚到了他的脚边。
尽管极力克制住了，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我几乎谄媚着站起身来，招呼着：“任总好。”
任闵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看向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两大步，这才问我：“你这是干什么？”
“我刚刚在路边看见你了，就想来打个招呼，感谢救命之恩。”
任闵似相当不屑，最终安排人在他的私人会议室里接待了我。我进门的时候，看见他正陷在敦厚的真皮沙发里神情慵懒，不由得想起他在公司里大发雷霆之怒的模样，不禁怀疑起此人的真实脾性。
见我来了，他翻起手边的报纸，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救你不是为了听你说感谢。”
“……”果然，讨人厌的本性还是扎根在血液里，一句话将我堵得哑口无言。
报纸翻了一页，他继续开口：“当然，也不是因为你的命有多金贵……”他声音慵懒得像一只在冬日里晒太阳的小猫咪，报纸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想象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命大。”
“……”
我走到他身后，拉开了半遮住的窗帘，窗外的光线纷纷涌入，屋内瞬间亮堂了许多。任闵放下报纸看着我，眉头轻皱，隐隐透出一抹杀气。他似乎有强烈的圈地意识，在他的地盘上，一花一草的生长都要遂了他的意才行，所以窗帘要遮几分，也要从了他的意思。
我复将窗帘重新拉回原来的位置，他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报纸上。看着他那张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我忍不住问道：“你有胃病？”
迎接来的是一副杀意更浓的脸庞。“你偷听了？”
我立刻解释：“我是英语白痴，就算听见了，我也听不懂。”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半懂半猜间，能明白个大概。任闵有胃病，而且是相当严重的胃病，他定期会来这边做治疗，权当度假。其实就算完全听不懂，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他奇怪的饮食习惯，也不难猜到。
他眼中的怒气渐渐消了下去，随后嘴角竟带着一抹挑衅的微笑，说道：“知道了我的秘密，看来轻易不能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强烈的不安……
“什么意思？”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将一沓文件扔在了我面前，随后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神色安然地等着我给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