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夜色渐深，靖州的寂静中只有守夜士兵的脚步声断续传来。
云姮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她闭上眼睛，却是白日里那些伤残士兵的面孔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辗转中，云姮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梦中也不安稳极了。
梦境将她带到了一片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硝烟弥漫中，晏祈骁勇善战，身边敌人倒下如割麦般连绵不绝。
但就在他转身时，一个黑影闪电般扑出——锋利的刀锋直取他颈项！
“晏祈！”云姮惊惧着睁开眼睛，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裳，心跳如擂鼓急促难平。
立夏听见动静匆忙进入屋内，“姑娘！您怎么了？”
“晏祈……”云姮喉间滚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立夏，“晏祈他现在何处？”
立夏被云姮这样子下了一跳，紧张地回答：“王爷已经整备大军准备出发前往越州。”
听闻此言，云姮心头一惊，连头发都未及梳理便披上外衣赶向城门口。
“诶！姑娘！天气凉您好歹披件披风啊！”
立夏拿着披风在后面追，但不知为何，原本一向体弱的云姮此刻竟然健步如飞，她都没追上。
“立夏，你拿着姑娘的披风在这儿干什么？”
凛冬见立夏气喘吁吁的，不由好奇。
“姑娘披了件外衣就去城门口找王爷了，我这不是没追上吗！”
凛冬一听，这还得了，云姑娘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王爷回来还能放过她们？
凛冬赶紧抢过立夏手里的披风，左手拎着立夏的后衣领用轻功往城门口赶。
立夏：“？”
怎么回事？她怎么在天上飞？
……
天空微明，晨曦尚未露出其容颜. 城门口早已聚集了整装待发的士兵们，铠甲碰撞声与马嘶交杂成一股肃穆之气。
云姮拨开人群，在阵列前找到正指挥部署的晏祈。
“晏祈！”她呼唤着。
晏祈回过头来，看到那个焦急而美丽的身影。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眉问道，“怎么穿的这么单薄？”
晏祈解开身上的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
“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云姮目光坚定地说道，“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看见她眼角余泪和略带哽咽的语调，晏祈心中涌起柔情。
“愚女子。” 他笑道，“若孤死了不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云姮知道晏祈说这话是想让她别担心，但这话并没有让云姮感觉到轻松。
她紧紧的抓着晏祈的手：“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晏祈刮了一下云姮的鼻子，“孤还没把阿婵娶回家呢，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他的语气中包含笑意，云姮一愣，脸微微红了起来。
她像是骤然清醒一般，左右看了看。
原本还一脸促狭盯着他们二人的士兵们此时都很有眼力见的一开了目光，看天看地看飞鸟，就是不看他们。
可即便如此，云姮也知道刚才自己的窘态完全暴露了出来。
她松开晏祈，有些羞赧。
刚才太过情急，竟然没发现这周围都是人。
“好了，孤要走了，你赶紧回去，你身体弱吹不得风。”
两人对视良久，在即将分别之际彼此读懂对方内心深处最真实、最柔软处所隐藏起来的情感与牵挂。
隐约东方泛白，晨曾初现. 士兵们开始缓缓移动。
马蹄声、铁甲声构成一首离别前行曲。
“保重。”最后只剩下简单两字从云姮口中溢出。
而高大雄伟、孤寂背影再度远去。
云姮的身影在晨风中显得格外孤弱，斗篷随风轻扬，却遮不住她颤抖的肩膀。
立夏和凛冬终于赶到，面露担忧。
“姑娘，您这样单薄的穿着会受寒的。”立夏上前想要为云姮披上更厚重的衣物。
凛冬也皱眉道：“是啊，姑娘，边疆不必京城，清晨分外凉意，请您先回房间。”
云姮点头，跟着她们回了厢房，等立夏和凛冬把她收拾好后，她又望着外面的天空，轻声道：“我听说，城里还有许多伤残的士兵等着照料，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
“那我去看看吧。”
立夏紧张：“姑娘身子不好，那伤患所居之地多有污浊气息，冲撞了姑娘可怎么好？”
“立夏，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要尊重他们。”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晏祈不在，我应当去看看的。”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知道再劝阻也无济于事，只得跟随着云姮向伤兵所在之处走去。
厢房里暂时安置了许多床位，空气中弥漫着药材与血腥混合成的刺鼻气味。
每一个床位都铺陈简陋却整洁，在映入眼帘的第一时间便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生命重
“天哪……” 云姮捂住口鼻，目光逡巡间看见一个年轻士兵正挣扎着用布条包裹自己断臂残端处渗出来的鲜血，“你们忍痛如此……”
士兵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夫人毋需担心我们。”
他勉强挤出笑容，“为国捐躯乃男儿本色。”
旁边另一名满面胡须、已失去双目之士兵闻言点头：“没错！我们虽然落得如此下场，但思及能守护家国平安，这点苦楚算什么？”
这些话语像利箭般射进云姮心中最柔软处。
她从未体验过如此人间炼狱，从小至大生活在锦绣堂皇之地，哪曾见过这般惨烈？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艰难吞咽。
“你们真是好样的！”声音微颤却透着由衷敬意。
立夏和凛冬站在门口默默支撑着彼此，她们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伤残士兵们纷纷转过身来朝云姮行礼表示感谢，“多谢夫人关怀。”
他们都知道，她是摄政王带来的夫人，如此金贵的贵人，竟然来这里看他们这些人。
他们心中对摄政王更加感激。
看到这些原本应该英武雄健之人现被困于床榻之上，且仍保持高贵精神不屈不挠，云姮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来复杂情绪。
敬畏、同情、愧疚……
“请务必好好休息。”她缓缓开口，“待我找医师再次查看你们伤势。”
离开厢房时，空荡荡长廊里传来稳重步履声。
是那些将死守职责进行到底、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家卫国的守兵。